斬妖司地下靜室。
空無一物的乾天室中,一陣啪啪的聲音傳來。
就見陳牧與孟丹雲相距不過數尺,兩人之間指掌不斷碰撞交鋒,無論是陳牧戳出去的劍指還是孟丹雲還擊的掌指,都伴隨著一縷縷凝成一股的風刃。
明明只是指掌間的碰撞,但卻不斷迸發出劈啪的聲響,直至陳牧右手呈刀,向著孟丹雲擊落,手掌邊緣的部位絞起一股勁風,凝成一縷肉眼可見的風刃,使得這一記掌刀幾乎猶如真正的刀兵落下。
孟丹雲纖素的右掌同樣呈掌刀向上,迎擊陳牧的手刀,兩隻手掌並未碰撞在一起,而是相隔大約一寸的距離彼此停住,但掌鋒邊緣的兩道風刃卻是劇烈的衝突,迸發出仿佛真正刀劍相擊的聲音,最後一下子炸裂開來。
這一擊落下後,陳牧沒再出手。
孟丹雲也是凝立原地,一時有些怔然的看著陳牧,最後搖搖頭道:“你這樣的悟性天賦,真該到七玄宗修行的,等練出意境的第二步,跨入五髒境之後再下山歷練才合適。”
以她這位堂堂七玄宗真傳,二十三歲就悟出意境,二十七歲就踏入五髒境,在整個玉州年輕一代都稱得上天驕的人物,此時都為陳牧的悟性之高而驚歎不已。
短短兩個月。
陳牧的巽風意境就從初步跨入,往前邁出了近乎大半步,堪堪都要追上她了!
現如今兩人以單純的巽風意境交手,陳牧幾乎能和她打的有來有回,短時間內甚至都不會落敗,如此驚人的進境,比她當年還要更強的多。
她當年從初步邁入巽風意境,到將巽風意境練至陳牧現在這個地步,也花費了至少一年的功夫,而陳牧僅僅才用時兩個來月,現在她幾乎已經沒什麽能教陳牧的了。
“比起孟師姐還是要差一些的”
陳牧摸了摸自己的手掌邊緣,隨即謙遜的笑笑。
倒也並不是吹捧,這兩個月時間裡,他利用積累的經驗推演了一次巽風意境,雖然是往前邁出了大半步,但還沒到孟丹雲這種,距離第二步僅差一線的程度。
一種意境從初步練會,到邁入第二步,需要兩次推演才行,第一次只能跨越大半步,第二次才能完整的邁過那條界限。
“你超過我是早晚的事。”
孟丹雲搖了搖頭,道:“以你這樣的悟性,最多再有一兩個月,巽風意境的感悟就不會比我差了,若是能去宗門內參悟一兩年,也定能邁入第二步。”
陳牧的悟性之高,在整個七玄宗能與之媲美的也沒有多少人,關鍵是陳牧的淬體法也練得不錯,有一些單純悟性高的弟子,體質不夠好,在淬體法上進度緩慢,哪怕在宗門資源的堆積下也能越過鍛骨境,但十分勉強,最後往往也就止步於五髒境。
真正的天才,能成為一宗真傳的,那都得是既有悟性,也有資質的人,像她二十七歲邁入五髒境,其實都有些緩慢了,太玄峰的那位真傳,是二十二歲悟出意境,二十四歲邁入的五髒境,年紀比她還小三歲,但實力卻遠在她之上。
但就算這樣,還是敗給了天劍門的左千秋。
可以說。
天才與天才之間,也一樣是有著差距的,這種差距甚至是肉眼可見的大。
陳牧在她看來,絕對是比她天賦更高一層的存在,落在瑜郡這種小地方自行發展,絕對是被埋沒了,也不知道宗門每年招收弟子的人手都是幹什麽吃的。
“對了師姐,我還想問問關於邁入五髒境之後的事。”
陳牧沒有糾纏於孟丹雲口中什麽兩個月還是兩年的事,而是話語一轉,問到了關於五髒境之後的修行之路。
如今的他距離鍛骨極限,就差最後一點,也就這兩日功夫,至於巽風意境……其實也一樣就差一點經驗了,不過意境後續可以接著練坎水,而邁入五髒境,他目前的了解僅有一些典籍,以及從余九江那裡請教的一部分。
余九江雖然是五髒境,也十分年長,見多識廣,但要論起一些獨特之處,多半還不如孟丹雲這樣的真傳,畢竟余九江最終也止步於五髒境,而孟丹雲這樣的真傳未來至少是能踏入六腑境,甚至有機會衝擊更高層次的。
“五髒境麽……”
孟丹雲略微沉吟道:“其實倒也沒有什麽關鍵之處,嗯,盡量不要借助一些能凝練內息、構建五髒循環的天材地寶,那樣雖然更容易邁入五髒境,但也會消耗伱本身的潛力,未來跨入六腑境就很難了。”
這一點陳牧倒是曾聽余九江說過,其實余家也還有一份能助益於突破五髒境的天地靈物,是余九江年輕時所得的剩余,也告訴過他若能在三十歲之前練到鍛骨圓滿,就盡量嘗試憑自己能力去突破五髒境,不要借助外物。
倘若實在不行的話,再用那份靈物來嘗試衝擊五髒境。
五髒境與易筋鍛骨不同,到了這一境界,所有的靈物藥材都徹底變成輔佐,不再是關鍵,也沒有易筋丸鍛骨丹之類的門檻,決定武者能否越過此關的,更多還在於武者本身。
說來余家的斷層也可謂嚴重,二代、三代中的人物,借助外物都突破不了五髒玄關。
“至於內息法大同小異,無非借助自身氣血,一個一個去打破五髒玄關,最後構建成五髒循環,再以意境為輔,勾連外天地,形成獨屬於你自己的元罡真勁……”
孟丹雲繼續說道。
這一部分陳牧也依然是知道的,從大宣武典中看到過。
氣血的渾厚程度,決定了凝練出的元罡真勁的‘量’,而意境則決定了元罡的‘質’,基本上修煉了什麽意境,凝練的就是哪一種元罡真勁。
“那如果想要練出乾天元罡的話,在沒有練成乾天意境之前,就邁入五髒境,之後還能否再轉化?”
陳牧問出了他最關注的一個問題。
“能。”
孟丹雲回答道:“在邁入洗髓境之前,元罡真勁都可以隨著意境慢慢的淬煉改變,不過隨著境界越高,元罡越強,想要改變品質耗費的時間也會更多些,所以最好是不要反覆更替,在五髒境就決定未來的武道之路。”
說到這裡。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陳牧道:“你想練乾天意境?嗯,是了,以你的天賦,又已經練成了風雷意境,不試一試乾天也有些可惜,七玄宗內倒是有乾天意境圖,不過想掌握乾天意境,難度比起單一意境踏入第二步都還要高。”
七玄宗裡果然有乾天意境圖,那麽坤地意境圖應該也有。
陳牧對此倒並不意外,作為盤踞一州的大宗門,若說沒有天下獨一無二的‘繪本八相圖’那很正常,但要連臨摹圖都有缺失,那才奇怪,畢竟七玄宗的初代掌門,似乎就是朝廷出身,至今七玄宗仍然承襲著一個‘玄玉侯’的世襲罔替爵位,屬於早年被朝廷認可的名門正宗,是以七玄宗本身就是以修煉乾坤八相為主,練其他意境的反倒不多。
“我的確想試試。”
陳牧很老實的回答道。
從孟丹雲這裡聽到了自己想了解的事情,那麽他就沒有什麽可擔憂的事情了。
“其實修煉乾天也有利有弊。”
孟丹雲笑了笑,道:“若能練出乾天意境,除了完整的陰陽、五行等意境之外,幾乎沒什麽能在同層次與之抗衡,只是乾天意境的修煉難度也遠遠超過其他單一意境……其實七玄宗早年也不是沒有人去練乾天坤地,但他們最後都是連第二步也難以邁出,反倒拖累了自己的修行,所以近年來很少有人去嘗試了。”
“原來是這樣。”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我聽說太玄峰那位,兼修四種意境,俱都邁入第二步,但不曾練有乾天坤地中的一種,當初還以為是七玄宗沒有乾天坤地的意境圖,現在看來興許是他沒有去練?”
說到這裡也不由得心中感歎一聲,孟丹雲這樣的人物,來到瑜郡那就已經是耀眼到足以壓過所有人的天才,但七玄宗那位真傳之首更誇張,比孟丹雲年紀還小,四種意境皆練到第二步,然而就這樣,卻還敵不過天劍門的左千秋。
想想也是,畢竟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年齡是限制武者最大的難關,三十五歲之前不入五髒就幾乎再無機會,四十歲之前不到六腑也一樣再難踏入。
如此步步難關。
也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才有資格去一窺那武道至高的層次。
“周師兄麽。”
孟丹雲搖搖頭,道:“我也不知他的想法,或許是練過但不曾悟出吧,倘若他練成了坤地意境的話,興許不會那麽輕易的敗給左千秋。”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但並未多問什麽,而是衝著孟丹雲拱手一禮,道:“多謝師姐指點,我還得去監察司一趟,便先告退了。”
孟丹雲微微頷首,目送陳牧離去。
……
監察司。
陳牧依然是慣例來到自己的堂衙,整理各種情報。
這兩個月來各種情報相當繁多,最多的莫過於天屍門余孽的部分,而今經由天劍門弟子的數次出手,大致已經將天屍門余孽所躲藏的位置,鎖定在了紫霧山脈之中。
紫霧山脈距離瑜郡郡城很遠,位於玉州和靈州的交界處,其因常年蔓延著一種詭異的紫色毒霧而得名,方圓千裡荒無人煙,其中更常有妖物出沒。
四宗之中。
天劍門對於圍剿天屍門余孽的事最為上心,近一段時間裡幾乎已當做了主要事情在做,一方面是天劍門本來行事就直來直去,原本行走江湖死幾個弟子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天屍門余孽拿他們的弟子去煉屍,這就是他們無法容忍的了。
另一方面,紫霧山脈位於玉州和靈州交界,天屍門余孽隱藏在這一片地帶,對靈州也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一旦在玉州混不下去,就有可能跑去靈州。
據說。
靈州那邊天劍門調動的勢力遠比瑜郡這邊大的多,算是完全封鎖了紫霧山脈通往靈州的各個方向,天劍門對天屍門的態度也就一句話,敢踏入靈州,殺無赦。
“到底是練劍的這幫人,最受不了烏煙瘴氣勾心鬥角,不過要是他們真的大舉攻入紫霧山脈,天屍門余孽擋不住的話,必然會被打的四散潰逃,跑進瑜郡。”
“難怪晏景青和其他幾家一直沒有什麽動作,恐怕他們很早就探知到了天屍門余孽躲藏的地方是紫霧山脈,就等著天劍門去當主攻。”
陳牧翻看著一份份情報,露出沉思之色。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這一股天屍門余孽到底是什麽實力,但紫霧山脈那麽複雜多變,荒無人煙的地形,估摸著很難一鼓作氣將其完全剿滅。
倘若不能將其圍而殲之,而是只是打的天屍門余孽潰逃,一下子散入瑜郡各處,那無疑又會引發出一片動蕩來,畢竟根據如今各種情報來看,這一股天屍門余孽也並非爾爾,打起來肯定不是天劍門等四大宗門的對手,但借助紫霧山脈地利進行各種牽製,逃竄,還是有可能的。
“一個弄不好,勢必又是一場堪比妖亂的災難,最後受災的還是平民百姓。”
陳牧搖搖頭。
實際上若是幾大宗門能精誠合作,區區一夥天屍門余孽,不可能掀出什麽風浪,但除了天劍門這次態度決然之外,其他幾家包括七玄宗都在彼此勾心鬥角。
晏景青明顯還是很在意瑜郡黎庶百姓的,幾乎是把手底下的人手,全部都調動起來了,甚至連四大家族的人馬,都被他調動了許多,若是以七玄宗的態度,很可能是完全放任不管,就讓四宗去處理。
“這天下,還是該只有一個聲音。”
陳牧心中升起了這個念頭,但很快又被他深深的掩蓋在心底。
將桌子上的情報整理過後,陳牧一路上了六樓,很快見到了晏景青,就見其人正站在窗台處,手中沒有拿著書卷,瞭望著整個瑜城。
“大人。”
陳牧行了一禮。
晏景青轉頭看向陳牧,忽然說道:“你說這天下紛爭,何時能夠結束。”
陳牧恭敬的將手中整理的部分重要情報遞過去,並略作思索,道:“也許要再出一位大宣開國之君、蓋代武聖那樣的人物吧。”
“武聖……”
晏景青歎了口氣。
這世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誕生過出現過能真正能被稱為‘武聖’的人物了,在晏景青看來,並非武道邁入換血境,就能稱之為武聖,而是唯有那種橫壓一世,真正做到天下無敵,公認為當世武道第一人的存在,才當被冠以‘武聖’之名。
自從大宣立國以來,世間雖然也有許多登臨至境,被人稱作‘武聖’的人物,但那些比起大宣的開國之君來說,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武者,
唯有冠絕世間,天下無敵,四海皆服,方為武聖!
晏景青很快揮了揮手,示意陳牧退下,只剩自己一個人繼續望著外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