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這一次是真的發怒了。
從小到大,讓他惱恨的人雖然不少,但能逼的他雷霆震怒到這般程度的人,至今只有袁紹一人而已。
但如今,劉琦卻光榮的打破了這個記錄,他繼袁紹之後,成為了第二個差點沒逼瘋袁術的人。
他來回掃視著麾下諸將,道:“陳蘭,紀靈,雷薄,李豐,汝四人各率本部,火速南下,星夜追上劉家小兒!”
四人分別應命,遂轉身而去。
一直沒有出聲的主簿閻象出班諫言:“袁公,護君之盟諸人的聲望頗隆,劉虞和劉表一南一北,已是隱有宗親表率之望,此時若派兵追擊劉琦,怕是會有損將軍之聲名。”
袁術抬起手,然後猛然撂下,其手掌重重的拍打在桌案上,震得那案上的羽觴和簡牘都隱隱晃動……
足見其用力之大。
“事到如今,還管什麽聲名?朝廷已是下了詔書,敕封劉琦為南陽郡守!現在若不殺他,爾等讓某日後如何?讓宛城給他劉家小兒不成?”
閻象和楊弘等人聞言皆大驚。
他們萬萬是沒有想到,董卓居然詭狠至此。
他敕封劉琦為南陽郡守,挑撥其與袁術的關系,逼袁術與劉琦開戰。
雖為陽謀,但卻無解。
閻象皺起了眉頭,心中開始略略打鼓。
在漢代,上位者做大事,皆要講究名正言順。
袁術前番為何要指使孫堅殺荊州刺史王睿和南陽郡守張谘,就是因為只有他們死了,袁術才能名正言順的去佔領荊州。
因此,董卓敕劉琦為南陽郡守之策,袁術即使知道是董卓的挑撥,也不得不主動進入這個圈套。
袁術知道董卓的敕封是挑撥,但南陽郡的士人們不知道,望族不知道,豪強不知道,百姓也不知道……
不殺劉琦,早晚都是禍胎。
眼下劉琦率兵南下,若是能趕在他沒抵達南郡之前,將其誅殺於曠野,雖然會與劉表結仇,但對於現在的袁術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閻象長歎口氣,不再諫言。
孫堅站了出來,對袁術諫言道:“袁公,荊州軍前番和西涼兵交手,雖有折損,但目下卻與益州的賈龍合兵一處,粗略算來,當也不下七八千軍眾,末將曾與荊州軍同盟與西涼軍交手,知曉荊州軍中,頗有豪士,戰力不俗,若只派紀靈,陳蘭等人追擊,恐未必能勝。”
孫堅對劉琦可謂多有了解……但袁術並不知曉荊州軍的戰力。
他也不信荊州軍會像孫堅說的那麽厲害。
南陽郡的張谘被殺,刺史王睿吞金自殺,南郡太守郭永因驚懼掛印而走,整個荊北的郡兵被袁術和孫堅收兵,弄的元氣大傷,幾至空懸。就算劉表和劉琦是天縱英才,難還能在這短短十個月的時間,將荊州的整體戰力,提升到與己方一樣的水平?
“文台過慮了。”袁術冷然道:“縱然荊益聯軍有近萬兵將,又能如何?陳蘭和雷薄四人,麾下各有三千精銳的建制,四人合兵之數在荊州軍之上,且我南陽郡乃冶鐵大郡,甲胄軍械之堅,可謂諸郡之冠,劉琦急撤於南郡,荊州軍士卒思鄉心切,倉促而行,豈能是我軍的敵手。”
孫堅心道那是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厲害。
“縱然如此,還是多派兵將,較為穩妥。”
袁術搖了搖頭,道:“不必,眼下我軍在緱氏山駐扎,雖不與那賤婢子交戰,但那小妾之子心性狠毒,擅使詭計,我若分兵太多,恐袁紹會乘隙攻我,絕不可為。”
孫堅道:“若是少派兵將,
還需有精銳將官以為中堅之力。”袁術笑道:“這點你大可放心,紀靈,陳蘭等人麾下的司馬、軍侯、屯將皆為我虎賁軍猛士所任,三軍齊心足可破敵。”
孫堅一聽‘虎賁軍將士’三字,不由長歎口氣。
袁公當真是執棋者迷。
他以虎賁軍為中堅之力?時間一長,必出問題。
不過這些虎賁軍士皆是袁術的心腹,孫堅身為客將,卻又不方便諫言……
漢代自孝武皇帝時,仿周製,取軍中遺孤與各將官子孫統一為軍,號為虎賁軍,受天子一人節製。
但虎賁軍隨著時間的發展,到了東漢時節,其結構已經有了變化。
虎賁軍采取了父死子繼的方式,並非是在各州郡招募猛士,到了這個時期,因為是代代繼承制度,導致實際戰力良莠不齊。
而孝靈皇帝時期,一部分虎賁軍的編制還被賣給了雒陽本土豪戶,許多司隸豪強暗中使錢,讓自家後代到虎賁軍中混前程。
袁術昔日在雒陽,曾任虎賁中郎將,當時在京中,袁術便是以這支兵馬作為根基,協同政變。
董卓入京後,一千五百名虎賁軍士,有部分投靠董卓,而有部分依舊是隨同他們的老大袁術出走京師,前往南陽郡。
這些‘虎賁軍士’的名頭響亮,聽著好聽,但以他們為軍中的中堅之力……
孫堅想想就覺得袁術軍日後越擴大,問題怕是就會越多。
……
均縣附近,水澤頗多,四方往來之人,長路慣用之以舟,短路則行之以浮橋。
紀,陳,雷,李四名校尉的萬余兵馬開至均縣時,經斥候打探,得知荊州軍離開均縣已有三日了。
四人隨即商量進兵之策。
眼下若是要快速追上劉琦之軍,則必須要征調船隻。
但不久前,荊州軍行經此處時,已經將均縣和其下屬的鄉、裡之地,能征調的船都征調完畢。
袁術麾下四將的萬余兵馬, 想要短時間內湊夠足數的船隻,絕不可能。
他們若想不因為水澤而阻礙進軍,只能尋旁路繞過。
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四人隨即向西,欲繞過這一片湖沼,行旱道追擊。
但是,在繞路的過程中,到處都是連接各處小型水窪的浮橋。
這些浮橋的數量不少,但一個個卻是又窄又難走,想要通過倒是可以,只是太費時間了。
紀靈騎著戰馬,在軍隊的後方巡視催促,
看著己方的兵馬順著一座又一座的浮橋,呈隊列式的向西緩緩而走,紀靈心中甚感急躁。
他將長柄戰刀向著地上重重一插,怒道:“進軍如此緩慢,待出了均縣地域,只怕那劉琦的兵馬便都抵了南郡境了,咱還追他作甚?”
陳蘭在一旁勸他道:“紀君勿要著惱,劉琦一軍雖然比咱們先離開此地幾日,但聽均縣人說是頗多輜重,咱們的將士輕裝簡行,便是耽擱兩日,想要追上他也並非難事,況且越往西走,便越是臨近咱南陽地界,屆時派人聯系地方縣軍封路,內外合擊,想要拿下荊州軍,卻是不難。”
紀靈長歎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的話還沒等說完,隱隱之中,突聽西北方向,隱隱的傳來喊殺與落水之聲。
那聲音猶如平地驚雷,驟起與野,令正在尋路而過的袁軍將士紛紛側目。
一時間,正在各個沼窪上一座一座浮橋行過的袁軍士卒,開始出現了紛亂的勢態。
紀靈見狀不由大驚,他急忙轉頭望去,高聲喝道:
“出了何事?為何會有喊殺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