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張小花準備休息一下,再換方向的時候,張小龍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小花,快上來吃飯吧,娘親送飯過來了。”張小花被大哥從井下拉了上來,看著張小花的臉色,張小龍也沒有再多問,隻是給他拿來了飯食,看他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後安慰說:“沒關系,小花,這地方不行,我們再換別的地方嗎,山坡這麽大,肯定有地方可以打井的。”
吃完飯的張小花臉色明顯的好多了,似乎不再陰鬱,看著打井的人往井下去了,就笑著對張小龍說:“我知道了,大哥,我上去地裡看看,一會兒再過來。”張小龍拍拍張小花的肩膀,沒說什麽,拿著空的竹籃走開了。
張小花扛著自己的鋤頭走上山坡,來到自己那塊有模有樣的田地邊,把鋤頭放在一邊,自己坐在地頭,很無奈的望著這塊無法澆水的地,想著是不是以後要自己從河那邊挑水過來。當他的眼睛落在鋤頭上時,發現鋤頭的上面帶著一塊泥頭,估計是剛才在井下挖土時帶上來的。張小花就用腳在鋤頭上蹭了蹭,結果沒蹭掉。他把鋤頭拿過來,用手把泥頭清理了一下,發現鋤頭上居然套這個圓圓的東西,還卡的挺緊,張小花歪頭想了想,估計剛才在井下挖土的時候,那聲“咣當”就是鋤頭挖到這個圓環的動靜了。怪不得再沒聲音,原來是被套在了鋤頭上。張小花想把這個圓環從鋤頭上弄下來,找了樹枝撬,找了石頭輕輕敲,都不能湊效。如果使勁在石頭塄上磕一下也許能把它弄下來,不過也難保不會把它給弄碎了。總不能帶著這東西下井挖土吧,張小花又有點束手無策了。最後,張小花狠下心,用一半的力氣舉起鋤頭在石頭的塄上一磕,就聽“咣當”一聲,圓環沒碎,也沒從鋤頭上下來。也是張小花就使了全力,磕了好幾下,總算是弄下來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圓環居然也沒有碎,看來是很結實的。
張小花拿起那個圓環,用衣服把它上面的泥土擦淨,這才看清楚,應該是個手鐲,有二指來寬,烏黑烏黑的,沒有花紋,扁扁的,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成的。張小花正待仔細看,就聽到坡下張小龍喜悅的聲音傳來;“小花,快來快來,有盼頭了。”張小花聽了,高興的蹦了起來,顧不得再看這個撿來的手鐲,順手揣在懷裡,撿起鋤頭溜下山坡,渾沒有注意到剛才拿著手鐲時輕飄飄的感覺。
當張小花跑到坡底時,看到的是張小龍和張小虎臉上的笑容,
還有就是張才略有苦澀的臉。聽張小龍一說,這才知道,井底並不是一層石頭,而且石頭也不是太大,隻要擴大井口,就能把石頭弄出來,不過這個擴的長度至少是三步。井口大了,挖土的量就大了,時間當然要長,給人家的錢也要多了。不過,好在不用重新選地方,重新開井,不用挑水來澆地,也算是有個好的結果。看到三個孩子高興的樣子,隻有張才一個人在心中暗自擔心,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這樣的石頭了,再有這麽幾次,這個井估計就不用再挖了。 下午的活兒倒也簡單,挖井的人根據石頭的大小,重新丈量了井口,規劃著怎麽擴大,重新挖土。經過了這麽個小波瀾,大夥又有條不紊的幹了起來。
晚上回到家中,吃完飯,上炕睡覺前,張小花也都沒有想到懷中的這個手鐲。隻是在脫衣服的時候,掉了出來,這才想起來,不過,累了一天,實在是太困了,他也沒有多想,隨手就塞在了枕頭下面,沉沉睡去。
這個夜裡,張家的一切還跟以前一樣,油燈早早的熄滅了,風吹著籬笆門搖晃不已。黃泥牆上的枯草也被吹了起來,無力的揮動。隻有天上月光照下,透過窗口灑在破舊的桌子上,被褥上,每個人都進入了夢鄉,靜靜的夜中,隻有此起彼伏的鼾聲。
唯一有不同的,就是張小花,不,應該是張小花的夢!他的夢不再是以前的五花肉,而是滿目的閃動!就像是一種呼吸似地,一張一弛的光輝,一閃一動。
翌日清晨,當初升太陽的第一縷陽光照著張小花臉上時,張小花睜開了雙眼。疑惑的看看四周,並沒有發現閃爍的事物,這才知道所有的閃爍都是做夢。自嘲的搖了搖頭,準備繼續睡覺。不過,這時他才發現,聽著兩個哥哥的呼嚕聲,他似乎是睡不著了,自己是精神百倍,不得已,起床穿衣了。
張小花走到院子的時候,看到娘親正在院中的灶台上做飯,於是就去牆角的水井邊打水準備洗臉。郭素菲看到張小花出來,很是奇怪,說:“小花,怎麽起這麽早?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多睡會兒吧,乾活還得過一陣呢。”
張小花一邊打水一邊說:“不睡了,娘,我不困了,而且,你看,我都歇過來了,現在是力量十足,一鋤頭下去就能把那塊石頭給刨碎了。”說著,他把水盆放下,還做了個鋤地的動作。
郭素菲笑著說:“好好,小花乖,長大了,跟你爹一樣是家裡的頂梁柱了。”
張小花紅著臉說:“娘,我都這麽大了,不要叫我乖了,多難聽啊。”
說話間,張才從外面回來,手裡拿著把青菜,問:“誰長大了啊?小花怎麽起得這麽早?不再睡會兒啊。”,然後把手中的青菜遞給張小花的娘親,說:“菜園裡的草有些長出來了,有時間得拔一下了,這幾天淨忙井的事情了,可別把咱家的菜給種荒了。”
郭素菲接過青菜說:“這不說你兒子嗎,今天頭次起得這麽早,以後乾活也是一把好手啊。”
郭素菲接著做全家的飯,張才也進屋了。張小花洗完臉,無事可做,就走出了院子。
雖然時間尚早,也是快入冬了,可莊稼人是閑不住的,村子裡已經有很多人在走動了。有些人趕著鴨鵝去河邊,有些人從河邊打了些草來喂雞和豬,還有些人已經扛了鋤頭,準備下地了。張小花走在村子的小道上,感覺今天與以往不同,也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同,就是感覺自己精神充沛的樣子,有一種力氣用不完的感覺,或者說是全身每一處都是包含力量。不過他也不會多想,隻是以為昨天睡的好覺罷了。當張小花走回到家中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用飯了。他也急匆匆的吃完,跟著爹和哥哥一起接著去挖井了。
隨後的幾日倒也安穩,井面擴大了,石頭也被他們從井底刨了上來,井也是越打越深了。那塊挖出的時候,看著挺平整,而且摸起來冰涼的,被張小花叫著兩個哥哥把它弄到了田頭的樹下,準備夏日的時候,當乾活間隙休息的床榻用。而那個手鐲呢,也被張小花仍在了腦後,放在枕頭的鋪蓋下,忘得是一乾二淨,隻不過是他的夢早已經被閃爍代替了五花肉,隻不過是他並沒有意識到。
又是幾日,井中依舊沒有出水,這時的張才就有點發愁了。眼看著就要入冬了,土層就要上凍,雖然井底不會結冰,但乾起活來,已經不是那樣的順暢了。這天晚上,一家人吃完飯,已經聚在一起做農活,張才皺著眉頭跟郭素菲商量在過幾天井底不出水,估計就要停下來了,等開春在說了。這時,郭素菲說:
“孩子他爹,你知道鄰村的吳先生家在南邊的山坡也弄了塊地吧?”
張才說:“我不知道啊,不過,我倒是聽說南坡也在挖井。”
郭素菲說:“就是那口井,是吳先生家打的,跟咱們一樣,也是用來澆田的。今天我去河邊拔草喂雞,碰到了村口的郭泉家的,她的小姑子不是嫁給吳先生的兄弟了嗎,你猜她跟我說什麽?”
“說什麽?難道是井已經出水了?”張才詫異的問。“他們不是比我們開的晚嗎?這麽快就出水了啊?”
“你就想著快出水,比出水更邪乎的事情!”郭素菲沒好氣的說。
“咦,那是什麽?”不僅張才被吸引了,張家三兄弟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他們打井,挖出了一個小破箱子!”郭素菲接著說,“箱子從井裡挖出來的時候,被鋤頭打破了,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雖然有泥土蓋著,但也能看清裡面的珍珠瑪瑙!你說,我們怎麽就沒這麽好的運氣,比他們打的還早呢,就打出了床大的破石頭。”
就在一家人為吳先生一家的財運唏噓時,張小花才記起自己也從井中挖出的東西。他興奮的說,“爹,娘,我也從井裡挖出寶貝了。”在家人的催促和熱切的目光中,他從被褥下拿出了那個被遺忘了的手鐲。
張才接過來,拿到油燈下仔細的觀看,就見這是一個烏黑的,扁扁的,不知什麽材料做的東西,與其叫手鐲,不如叫鐵環來的恰當。他也看不出所以然就遞給了郭素菲, 郭素菲接過,先掂量了一下,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陣,說:“這麽輕,不像是玉石做的,也沒有什麽花紋,估計不是什麽首飾。像是哪個孩子家的玩意兒,小花,你拿著玩吧。”張小花沒心情的接過來,遞給兩個哥哥看,仿佛沒有挖出珍珠瑪瑙就是他的錯似的。
手鐲在兩個哥哥的手中轉了一圈,又遞給了張小花,看來這個醜醜的玩意兒大家都不怎麽感興趣的,小花隻好又揣在了懷裡。
郭素菲又接著說:“唉,如果真是一個好的首飾,倒可以考慮給留下來,等開春給你大哥說媒的時候,當做聘禮。”
這下子,可又把一家人的情緒點燃了。開春後,張小龍可就滿二十了,也該找了姑娘定下來了。一家人就根據自己的印象,一個姑娘一個姑娘的跟張小龍掰扯起來。油燈熄滅的時候,一家人還都意猶未盡,但為了明日的打井和農活,也都隻好上炕睡覺了。
臨睡前,張小花把懷中的手鐲掏了出來,正準備再次放到被褥下面,卻又一轉念,吳先生從地裡挖出的是寶貝,我這個也是寶貝,我得好好的保存它。可是往哪裡放呢?他想了想就把手鐲套在了手腕上,也真巧,竟然是貼著手腕的合適,揮揮胳膊,手鐲竟然不會上下滑動。張小花心中竊喜,這簡直就是給他量身定做的嘛。
直到他渾然入睡,也沒有想到,如果跟他的手腕那麽的合適,沒有縫隙,那他又是如何的從手上套過去的。更別說他每夜夢中的五花肉早已不見,隻有無限的閃爍在腦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