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順沒帶陷陣營,隻帶著幾千昆明黑夷,肉坦程度也不是很高。只能指望柴草和綁了藥筒的竄天猴箭矢震懾戰象了。
高順神色凝重,看著對面越衝越近的象兵,直到看清楚象背上的馭手們,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些林邑猴子是真窮,不著甲也就算了,居然連麻衣都不穿,就赤身上陣。”看到這一點,他內心的信心更足了,也令行禁止地下令弓箭手們暫時別上竄天猴火藥箭。
“先用普通箭矢,瞄準馭手攢射!錐槍手上前列陣,散陣留出甬道,準備點火!”
全部的昆明夷嚴陣以待,漢軍中全部的交州本地弓箭手,也在後排提供遠程火力,全部先換回普通箭矢。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這一次漢軍沒法使用弩,弩的牛筋弦全部會受潮報廢,改用弓投放竄天猴的話,有效射程會進一步降低。如果大象在離己方極近的距離上、面朝己方以全速衝鋒的姿態陷入癲狂,很有可能導致巨大的踐踏傷亡。
所以穩妥起見還是先用別的驚嚇手段讓大象放慢腳步降低慣性、甚至已經有轉頭的趨勢後,再加把火讓大象陷入全部癲狂狀態。
至於長槍兵們,全部站到前排,沒有持盾,用的是將近三丈長、四棱錐頭的錐槍。
四棱錐槍雖然是李素為西涼戰役而鼓搗的,但他留在益州後方的軍工部門也能輕松製造。這種武器的槍頭不易折斷、遠程捅刺效果更好、超長槍杆折斷了後可以立刻用木杆車床量產低成本替換,這些優勢後方高級將領如今也都知道了。
高順這次運糧協助南征,也帶了一批,算是有備無患。加上他們是在決戰前兩天已經預先知道了林邑人有象兵,所以龜縮了兩天、有備而來再決戰,自然是專業非常對口。
就說一個小細節:如果是在涼州戰場上作戰,拿四棱錐槍的士兵說不定還得帶槍杆縮短半丈、便於單手配盾的版本。因為在涼州戰場對付騎兵時,不拿盾很有可能遭到騎兵的遊鬥騎射消耗。
但是在交州戰場,敵人完全不存在騎兵,弓箭手也跟戰象脫節,而南蠻人象背上的馭手是沒有遠程武器的,不像漢人戰象還造個象轎架個弓弩。所以,長槍兵配盾就完全沒必要了,壓根不需要長槍兵防遠程。
省出來的體力和負重天賦點數可以全部往武器長度上點,用更長的槍直接把馭手從象脖子上扎下來——騎在象脖子上的馭手,坐的位置離地至少有一丈三尺高,如果象大一些甚至能有一丈半。要是沒有近三丈長的一次性槍杆,還談什麽扎馭手?槍兵還沒得手就被踩死了。
……
林邑大將范熊坐在軍中唯一一頭有象轎的也是體型最大的戰象上,看著左右黑壓壓地己方象群往前衝鋒,內心也是有些發毛。
“這些漢人怎麽一點都不怕戰象?難道有什麽陰謀?”
就在范熊心中自我懷疑的時候,對面的弓箭手們已經綿綿密密地開始放箭,麻纖維弦的箭矢有效射程也就七八十步,扎在象背上象腿上殺傷效果寥寥,反而讓更多的大象吃痛狂怒,往前狂奔突襲的步伐愈發加快了。
兩百頭大象裡,在數十步的衝鋒距離內,只有十幾頭被弓箭射殺了背上的馭手。但即使馭手死了,也只有七八頭大象吃痛掉頭、混亂了陣型,甚至跟友軍相撞。
剩下的無馭手戰象,依然是沿著馭手死前操控的方向麻木撞擊。就像是一輛汽車的司機被射殺了,但司機死前腦袋趴在方向盤喇叭上、腳仍然踩著地板油,直挺挺往前衝。
雖然有所死傷,但范熊的內心卻忽然安定下來了,產生了一種“原來漢軍的自信來源於此,那也不過如此嘛。”
不過,戰場態勢的發展,很快就讓范熊的心態坐上了過山車。隨著前排大象距離長槍陣列不足五十步,“呼嘩”幾陣風聲隨著火焰呼嘯而起,漢軍點燃了陣前的全部乾草枯柴。
甚至為了點火更快,漢軍還丟了一些彈棉花梳皮棉時剩下的富含碎棉籽的廢棉,以及一些珍貴的油料。
大象衝過短短幾十步的距離,火頭已經微微有些起來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拖延還會越燒越旺。
“火還不大,全部衝過去踩死他們!”范熊微微有些焦急,但覺得場面還能控制。
漢軍長槍兵們全部挺起三丈長槍,雙手握持,統統往馭手、象眼、象耳招呼,一時槍林如蝟,因為陣前有火,不少長槍手自己都在火焰邊緣被燎烤燒灼。
但他們知道退後一步就是陣線的崩潰,只能強忍住火焰短暫炙烤的痛楚,堅持咬牙攥緊槍杆不松手。
“喀啦~嘎嘣~”一陣陣竹木碎裂的聲音傳遍戰場,三丈長槍因為前端無法做得太粗、否則握不動,紛紛被戰象的巨力撞斷。槍斷了的槍兵立刻後退,自有預備隊再填補上缺口,僅僅短暫而血腥的交鋒之後,林邑象的馭手就被捅死了好幾十個。
“趙雲的兵這是瘋了麽?都用這麽長的槍,一捅槍杆就斷裂碎裂,漢人都那麽有錢的麽?把長槍都當一次性的兵器用?”范熊看著己方戰象馭手紛紛斃命,心中已經開始滴血,有點懷疑人生。
這麽一番延誤下來,火勢也變得更猛了,戰象開始欺軟怕硬地往散陣的甬道裡追,或者是吃痛迂回、橫掠過陣線。
高順看準時機,這才吩咐始終在全程瞄準馭手狂射的弓箭手們,全部拿出每人隻配發了兩根的竄天猴箭矢(主要是因為火藥昂貴,千裡運糧來增援帶的也不多)
大殺器要用在刀刃上。
隨著一陣陣竄天猴淒厲的怪叫尖嘯、箭矢扎在皮膚上後火藥燃氣爆開,象群徹底崩潰,一如幾年前南中戰役時哀牢夷的遭遇。
要怪,也只能怪范熊沒文化,不懂戰史不看同行時事,在隔了一個州的另一個戰場上,三四年前發生過的事情,他居然都沒有聽聞。
林邑猴子的消息實在是太閉塞了。
偏偏這時候,交州軍的後隊也已經衝殺上前,原本是要跟在大象後面壯膽撿便宜的,象群一亂,士燮的交州兵也瞬間大亂。
尤其是軍中那些本地青壯臨時抓壯丁的農兵,本來就是看在府君兵威壯盛、又有巨獸助陣,趙雲估計要完,才站在強者一邊。他們心中也知道士燮背叛朝廷逼死王朗不會有好下場的,這下趁機臨陣倒戈。
數以千計甚至近萬的交州壯丁農兵一哄而散,沒頭蒼蠅一樣漫山遍野逃得到處都是。不小心一頭往趙雲的軍陣撞過來的,不是跪地投降,就是被趙雲的部隊的如蝟槍林逼得回身返殺。
負責帶領農兵部隊的士燮幼子士頌還想約束部下,結果被亂兵直接衝倒、踐踏殺害。
中央的交州兵正規軍表現比農兵好一些,不過也只是多撐了不到一刻鍾。隨著被大亂後退的戰象在人群裡踩出十幾條血路、不得不忍痛堆人命砍殺己方亂了的戰象後,士兵們的士氣也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高順帶著昆明夷蠻兵反攻掩殺,輕易擊潰了交州兵正面。
趙雲下令兩翼出擊掩殺、並且還親自帶著漢軍中僅有的騎兵部隊,開始繞後切菜。
此番攻打交趾,趙雲還是帶了一點騎兵的,規模不大,只有兩千人,主要也是運輸後勤困難,騎兵要翻過諒山隘口不容易。
不過別看只有兩千人,這也是交州戰場上僅有的騎兵部隊了,士燮那邊是完全沒有成建制騎兵的,只有軍官有馬匹。
因為戰馬容易被大象驚嚇,所以在象群沒有被徹底擊潰之前,趙雲是不會讓騎兵上的。現在才時機剛剛好。
“步軍兩翼掩殺士燮的交州兵,騎兵隨我大迂回,直搗林邑軍左翼!保持距離騎射騷擾即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衝殺!”
趙雲帶著騎兵隊,一邊前進一邊用旗號打出騎射戰術的命令,用類似於帕提亞戰術的打法兜圈子放風箏。
很顯然,他也是因為看到那些林邑兵全部上身赤身作戰,所以對弓箭的殺傷力預期非常有信心。
叫你們怕熱!衣服都不穿,這下知道遇到北方弓騎兵放風箏的痛苦了吧。
還真別說,隨著趙雲的逼近,兩翼本就已經惴惴不安想要出工不出力的林邑國士兵們,很快就遭受了滅頂之災。
這些人還真一輩子沒跟成建制地騎兵部隊打仗過,完全沒有應對的戰術。林邑動輒四十度的高溫天氣,也讓這些人習慣了一輩子不穿衣服,他們的環境注定了弩沒法使用、其他遠程武器也不追求動能和射程,就指望淬毒提供主要殺傷。
所以,這些林邑士兵的遠程武器簡直五花八門,麻弦的單體弓已經算最不錯的了,更多用的是投擲的梭鏢甚至吹箭,射程比漢軍的騎兵弓都遠遠不如,遇到著甲的漢軍騎兵也無法破甲,自然毒藥也就無從發揮了。
趙雲的少量精銳嫡系部隊,就跟敵人保持五十步左右,兜圈子狂射,不到半刻鍾,就讓已經士氣崩潰的林邑國軍隊一哄而散。趙雲這才允許近戰,旗幟號令一變,全軍追亡逐北,斬級萬余——
其實正常情況下殺不了那麽多,因為死了三千人之後其余基本上就該跪地投降了。但趙雲哪怕敵人投降了也斬,瘋狂屠戮驅趕著這些烏合之眾擠到紅河裡淹死,好多人被迫拿起武器另外奪路逃跑,甚至反抗,然後才被殺死,這才有了這麽多斬獲。
畢竟這些都不是大漢子民,沒什麽好投降不殺的, 正好立威。
一天的決戰之後,紅河河水為之盡赤,成了名副其實的紅河。士燮一個弟弟兩個兒子死在亂軍之中,林邑大將范熊也陣亡斃命,士燮還想逃回城裡,結果帶著嫡系部隊突圍到城門口的時候,等來的卻是城頭的亂箭射下。
士燮震驚不已,卻看到城頭的郡丞桓鄰已經換了一面旗幟,大喝辱罵:“士燮!你倒行逆施,殺害王使君,背叛朝廷!人人得而誅之!士乾首級在此!我們城內軍民已經重新反正歸順朝廷了!”
說完,桓鄰把士燮留在城裡負責守家的那個兒子士乾的人頭,從城樓上丟下來,原來,他已經和城裡的幾個中層軍官商量好徹底掌握了局面。
士燮看著最後一個兒子也死了,手腳冰涼麻痹,一時呆立當場忘了閃避,又被城頭射下來的弓箭射中兩箭,慘叫落馬。
背後趙雲高順已經殺散了外圍敵軍,團團圍裹上來,斬了士燮首級,平定眾軍。
戰後清點人數,士燮的四弟五子,只有兩個弟弟分別擔任九真郡和合浦郡太守,暫時還沒死,另外兩個弟弟死了,五個兒子全部死光了。
趙雲進城之後,下令搜捕士燮全家,把士燮所有的孫子也都抓起來斬首,並且確認王朗果然是死了,就把士燮子孫的人頭全部供了祭奠王朗——士燮之前對外宣傳王朗沒死,不過是為了穩定軍心、對外欺騙暫時減輕自己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