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公子,有啥話進屋來說吧。”刑氏笑吟吟的請薑恆進上房,又回過身問雪梅,“你爹和你兩個叔叔都在屋裡?”看到雪梅頜首,便提步和薑恆一起進了上房。
雪梅吐了吐舌頭,坐下來後繼續往小爐子裡填柴草。
一會,藥湯煎好,用紗布濾著倒出來了三碗,又往砂鍋裡添了水繼續煎第二鍋,便將藥湯端到了屋裡。
薑恆看著劉承貴喝完了藥,又替他把了一下脈。把完脈後偷眼睇視雪梅,見到她並不往這裡看,不由得黯然神傷。
“劉三叔吃過了藥,就沒什麽事了,我先回去。有什麽要我做的,隻管去懷仁堂找我。”
劉承志急忙拱手道謝,“今天實在是太謝謝薑公子,要是沒公子在,真不知我家三弟會怎麽樣。”
薑恆薄露笑容,溫文爾雅,“劉伯父過獎了,醫者父母心,我見到了病人理應救助。再說,不管是誰遇到劉三叔,都會伸一把手的。”
劉承志聽了這話,不由得垂下頭來,腹誹不已。
連一個陌生人也知道關心三弟,可是直到現在老宅居然都沒有過來人。三弟和老宅是骨肉至親,就這樣不聞不問,豈不令人心寒?
遂強笑著抬起頭再次向薑恆拱手致謝。
“既如此,我便走吧!”薑恆抬眼看了看四周,說道。
“我送薑公子。”劉承志和劉承禮齊聲說道。刑氏、段氏、苗氏也忙隨著他們出來,將薑恆往院外送。
薑恆回過頭,看了看在陽光下閃得有些幽暗深遂的上房屋門,心跳莫名其妙的漏跳了一拍。
轉過身,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自喉間悄悄地逸出。
等人走後,雪梅和麗質在水缸裡舀了一盆水,取了抹布清理家中的家具。
段氏是個勤快人。家中總是一塵不染。這些日子因為劉承貴不能下地,重擔便一下子全壓到了段氏肩上。雖然劉承志把他們的十畝地的農活給攬了過去,劉承禮也會在乾完自家十畝地的農活後來幫三房。可是段氏依舊咬著牙,能自己乾得絕不推給別人。
麗質雖然小。可也能幫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三房如此自力更生,從不依靠別人,這也是雪梅喜歡他們的最主要原因。
倆人一邊擦著桌子椅子一邊小聲的聊著天。
“……姐,咱前幾天收的東西啥時往城裡送呢?我還從來沒進過城,想過去瞅瞅呢。”麗質小聲說道。
“後天吧,明天咱把村裡的草藥都收上來,後天讓咱哥送到城裡,你要想去就和叔嬸商量好,讓哥帶著你進城。”
麗質失望的歎口氣,“家裡這個樣子。我哪能走開?我也就隨口說說。”
“來去就一天,這兩天地裡也沒活了,水澆完了,不耽誤農事吧。”雪梅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要不你和嬸商量一下。問問她有沒有啥要買的東西,順便一起捎回來不就行了。”
麗質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娘也夠累的,就是能進城,還是讓我娘去吧。”
姊妹倆人說話雖然小心,可是裡間的劉承貴卻是全聽到了。想到女兒才十二歲,正是嬌嫩得像花朵一樣的年齡,卻天天跟在段氏身後做著粗重的農活。
這時隻恨自己為什麽要生了這場病,若是好好的,哪能天天讓老婆孩子這麽操勞?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突聽到外間傳來劉老爺子說話的聲音。
“怎就恁倆在?你們爹娘呢?”
雪梅將抹布扔到了水盆。就手擺了一擺,笑著說道:“爺奶,快進屋坐。我三叔剛剛吃了藥已經睡下了,要是三叔知道你們過來看他不知道多高興呢。”
“你三叔好點了?”劉老爺子這會大兒子不在眼前跟著,也想起了其他幾個兒子。
“不大好。薑公子說我三叔是受了啥內傷,以後千萬不能站著也不能坐著,說是怕內髒移位啥的。爺,您老見多識廣,您說說這是啥病?還有啊我四嬸,那病更是邪了,薑公子說這病全是被氣出來的,說是把一個好好的人給氣得虛脫了,您說怪不怪?”
雪梅一邊給劉老爺子和饒氏倒茶,一邊小嘴吧吧個不停,把薑恆說的話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劉老爺子和饒氏的臉微微有些泛紅。
“我進裡屋去看看你三叔,你和麗質先忙著,忙著……”劉老爺子咳嗽幾下,就道。
劉承貴急忙閉上了眼,裝做昏迷不醒的模樣。
劉老爺子進了裡屋,見到三兒子面如金紙,不聲不響的躺在床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酸楚之意。
“我的三兒,你受苦了……”劉老爺子喃喃的說道。
劉承貴心中激動,便想要睜開眼,卻聽到外間饒氏罵人的聲音。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是鑽錢眼裡撥不出來了?回回見我回回要錢,我該你還是欠你的?”
劉老爺子冷著個臉,從裡間走了出來,低沉著聲音道:“做啥?做啥?屋裡躺著個人,你在外間鬧騰啥?”
“我鬧騰?”饒氏聽到這話‘啪’地拍了椅子的扶手,大聲道,“你到外面去評評理,哪有這樣的孫女,見到我就跟見到一尊金光閃閃的菩薩似的,恨不得敲下二兩金子來。”
雪梅捂著嘴偷偷的笑,似乎饒氏說的話非常好玩,“瞧奶說的,奶要是一尊金菩薩,我天天抱著奶不撒手。”
“你聽聽……你聽聽!”饒氏自覺有些說不過雪梅,便轉過頭向著劉老爺子抱屈。
“怎回事?我就進屋剛一轉身,你們就鬧騰開了?”劉老爺子壓低聲音怒道。
“我就問問我奶,我三叔的藥錢有沒有付給懷仁堂。我奶就成這個樣子了……”雪梅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什麽過份的也沒有說。
麗質躲在雪梅身後,抓著她的衣襟,用力的點頭,“我姐就隻說了一句,奶就生氣了。”
“你個小鱉孫……”饒氏指著麗質大聲罵道。
“鱉孫是罵誰的?你再這樣罵孫男弟女的試試?你都黃土埋半截脖子的人了,怎和親孫女說話還帶把?”劉老爺子一聽饒氏這樣罵就怒了,忍不住教訓道。
饒氏剛剛被氣的狠了,才一時沒留神給罵了出來,聽到劉老爺子罵她哼哼了兩聲扭過身去。
劉老爺子轉過身,面對著雪梅和藹的說道:“你三叔的藥錢你就不用操心,我回頭就和懷仁堂去結。”
雪梅聽到這話就放寬了心,甜甜地喊了一聲爺。
“梅呀,那個薑公子對你三叔的病情是怎說的?你和爺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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鱉孫:是王八的孫子,這是把家裡的男丁全罵進去的意思。河南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