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大笑不止,真的滾到地上。她躺在地上伸個懶腰,發自內心感歎道:“今兒天氣真好,這種好天氣就本該用來睡懶覺,反倒要浪費在防備挾槊這種無聊的事上。”
暖風送來陣陣花香,飄落的花瓣乘風而來,落在她臉上。她沒把那花瓣拿去,氣息均勻平緩,竟是睡著了。
簾明望著庭中的花樹,想起自己遊歷時也見過這樣的花,那些花比門派裡的花更嬌豔更美麗,不可同日而語。
剛入門時,前輩們就說她根骨上佳,日後必定能大有作為。以前修煉也有卡住的時候,前輩們很有經驗,紛紛告訴她:“只要你出門遊歷,就能拓寬眼界,得到進益。”
到了能遊歷的年紀,簾明就很少再留在門派裡。外頭的天地更廣闊,高天遠地,茫茫無際。她去了很多地方,山峰、古刹、大漠、雪原,各有各的因緣,各有各的奇絕。
簾明的修煉進度條漲得飛快,前輩們滿意地點頭,眾人皆來道賀:“想要成神,首要條件就是與世間結緣。簾明如此熱衷山海,想來不日便可以羽化登仙了。”
簾明的行囊永遠裝滿,腳下永遠有路。從小就拘在一隅,見到宏偉的景色自然要為之魂牽夢縈。她每回出遊都會提前做好攻略,以便得到最完滿的旅行體驗。
攻略裡有時會說,這裡原本有一座巧奪天工的樓閣,如何如何毀於魔族之手。博物館的文物介紹欄裡有時會說,這件藏品原本完整無缺,如何如何毀於魔族之手。書庫裡的秘籍上作者的名字後面的簡介裡有時會說,作者原本有怎樣光明遠大的前途,如何如何毀於魔族之手。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魔族,或者魔族能控制住自己,這些事就不會發生。樓閣依舊,珍寶琳琅,死去的人能繼續活著,還有天音前輩最喜歡的琵琶,都可以好好的。
雖然做這些事的不是磷匯,不是棲川,挾槊可能也沒做過。可要是沒有一個確切的仇恨對象,這些湧動在心中的不甘又要逼誰來贖罪呢?簾明就卡在這樣的境地。
她已練到最好,好到前輩們都不能再提點的地步。可她依舊沒成神,這不禁讓人懷疑成神的標準究竟是什麽。但懷疑身邊人比懷疑天意簡單,所以簾明也在被懷疑著。
也許她適合修煉,卻不適合做神。
真是可笑。修煉不就是為了做神嗎?
罐頭中的電力在壓縮的空間裡滾動著,一如簾明此時的心境。她太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了,這讓挾槊的出現名正言順,只要挾槊背負罪名,她就能一雪心中的憤怒。
她猛地拉開罐頭,衝動的電力噴湧而出,雷光從天而降,將四周炸成粉末。簾明站起來,在滿天飛塵裡回頭望向妄圖從背後靠近的挾槊。電流閃過,和她的問話一樣迅疾。
挾槊遺憾地搖頭,說:“你居然沒在香氣裡睡過去。”
簾明將那個昏睡的同門拉到身後:“你來幹什麽?”
挾槊抬腳掃開木板碎屑:“我只是想拿個東西。”
簾明冷笑道:“天音前輩的骨灰壇?”
挾槊有點驚訝,問:“你怎麽知道?”
罐頭從簾明手裡掉出來,磕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挾槊望著漸暗的天色,黑雲積疊,仿佛一場雷雨的序幕。
幽暗的天地為方才淺粉色的花瓣染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顏色。它飄萍無依地在厲風中盤旋著,被挾槊隨意抬手擷住。挾槊覺得這人有暴力傾向,說:“你能不能好好講話?”
滾落在地上的罐頭驟然爆裂,雷電交纏咆哮不息,伴隨著急卷而起的狂風一並往挾槊頭上砸去。挾槊見過很多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可見現在的年輕人有多浮躁。
她把嚕嚕往懷裡塞了塞,掠身避過那道不遺余力向她劈來的雷電。挾槊輕巧跳下石階,動作還是和平日裡一樣的悠閑自得。電光遊移在疾風之中,似乎在等待能擊中她的時機,揚起的塵土遮蔽了視線,挾槊抬手便將塵霧蕩開。
視線清出的瞬間,簾明就抬手揮出兩道響雷衝向她,這樣的攻擊對挾槊來說趨於無用,伸手就隨意擋下。霆電猶如臥藏在空氣中的遊龍,盯準了空隙向挾槊襲去。
這幾道霆電來得極快,在幾乎逼近挾槊時,她忽然歎了口氣。挾槊穩住揣在口袋裡的嚕嚕,身形像裂帛般消散在風裡。簾明警醒地環顧周圍,在挾槊從背後抬手擊來時乍然回身,仰仗小藍瓶的力量毫不遲疑地接下這一掌。
當初為了得到這兩瓶電力,簾明獨自去往當地人都不敢靠近的地界。傳聞那裡有不少閑散魔族,以黃金珠寶為誘欺騙旅人在那裡停留,伺機將上當的旅人撕碎吃掉。
魔族還沒喪心病狂到吃人的地步,但簾明當時遇到的魔族也算是沒什麽人性了。那個魔族將人類作為祭品,妄想向昔日的魔尊能在雷雲中垂首,賜其渴求的無雙力量。
第一道雷降下時,那個魔族還真以為是挾槊顯靈了。在魔族的歡呼聲中,接踵而來的第二道雷將整個祭壇衝毀。簾明在四散竄逃的魔族裡穿行,抬頭時能看見層雲中隱隱透出的陽光。雷電便誕生於那樣陰暗與光明的交界。
要是能知道那位前輩的名字就好了。轟鳴的雷聲如同鼓動的脈搏,一下下回蕩在簾明耳中。這樣席卷天地的氣勢、這樣迸裂黑暗的威力,將它殘留在世間的前輩一定是像晚月前輩般強大的人,才能掌控這樣舉世無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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