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入戲 第80章

博展給她雇了兩個保鏢，一男一女，常年跟在她身邊， 基本上寸步不離。

無論是拍戲還是出席各種商業活動都跟在她身邊， 有時候女保鏢還會跟著陳格一塊回家。

男保鏢正好請了兩天假， 後天才回劇組，這會兒就只有女保鏢小郭跟著。

小郭還納悶， 為什麽這個點鍾拍完戲了陳格還要往外跑。陳格說明了原委之後，小郭穿上了她的黑西服職業裝， 精神抖擻地跟著陳格一塊兒往村西頭那邊去了。

夜晚村子裡的路更黑暗， 不過陳格和小郭都不是什麽膽子小的人， 一路上聊著天，也沒覺得有什麽害怕的。

天空中不時飄了些毛毛雨下來，偶爾有些黃鼠狼橫穿土路。

陳格和小郭聊天的時候沒有發現，在他們的身後有個男人手裡拿著根比手臂還粗的木棍，藏在樹後一路跟著她們。

那男人身上穿著一件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灰色襯衣，眼睛裡布滿血絲， 乾涸起皮的雙唇不時顫抖著，嘴裡默默地念著：

“陳格……陳格……陳格……”

這個男人就是之前見到劇組的人就開罵，村民們避之不及的老段。

老段的目光一直落在陳格的背影上， 悄悄移動著雙腿，行走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猶如一抹鬼影。

……

陳格進組這麽多天了， 完全沒有任何路透， 也不許粉絲應援，可想而知這個劇組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

格外欣動千人大群，北京分會總群。

【想鴿鴿， 實在太想鴿鴿了……還有多久才能出來營業，才能看得見新鮮的小鴿鴿啊！】

【論粉演員有多痛苦，特別是粉一位正當紅，所有劇組和導演都在爭場的演員有多痛苦。】

【吸不到新鮮鴿鴿的我已經乾涸了……】

【講真，洛老師是真敢寫。這種題材去拍攝的話會不會遇到靈異事件啊？】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默念一遍啥事兒沒有。我倒是擔心，這個劇組會被當年那個殺人犯盯上，畢竟這案件到現在都還沒有偵破不是麽？當年那個殺人犯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要是知道自己的案件被拍成電影的話，會不會摸到劇組去啊？】

【臥槽臥槽！你這麽一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應該沒事吧，劇組那麽多人哪會怕個殺人犯，哪個殺人犯這麽蠢啊？自投羅網。】

【你當然不能理解殺人犯的想法了，如果你能理解的話你就是殺人犯了。這麽說起來還真有點擔心鴿鴿和洛老師。】

……

陳格到了村西，七八個小孩兒已經和村長一塊兒等著她了。

陳格沒想到，這幫孩子排演得挺認真，服化道一應俱全。有兩個小女孩穿上了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校服，應該是飾演陳耀和吳幻。

小孩們看見陳格真的來了，一擁而上，興奮地圍著她轉。

村長怕小孩太激動拉扯到陳格，先將他們給趕到一旁，搬了兩把破舊但是擦得乾乾淨淨的塑料椅子過來，給陳格和小郭坐下好好觀賞。

孩子們的演出展現出了他們真實的表演水平，還多次笑場，但是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排練的，陳格還挺喜歡。

村長卻是一臉的遺憾：“讓陳小姐見笑了。排練的時候挺好的，一個個都表演得挺到位。不知道為什麽一開始演出就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有好幾句重要的台詞都錯了。”

陳格沒想到村長挺嚴格：“沒事啊，小孩麽，只是在玩而已，他們這個年紀真是在開拓能力的時候，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不必太嚴格，否則很容易讓興趣變成一種負擔。等到他們想要踏上職業道路的時候，再嚴格也不遲。”

村長叉著腰站在一旁，笑著說：“陳小姐人可真好。之前我都以為大明星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對誰都冷著臉愛答不理的樣子，沒想到陳小姐和那些電視上的大明星完全不同，這麽親切。”

村長的話讓陳格不知道該怎麽接，只有尬笑應付。

村長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在吹捧你啊，之前隔壁荔村不是經常有攝製組過來拍攝嗎？村長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找我過去幫忙。我也見過一些小明星，有些是真的讓人高攀不起。對了，陳小姐，你還會在村子裡拍多長時間啊？”

“我還有不到十場就殺青了。”

“啊……我也不知道十場是多久。”村長靦腆地笑著，“也就是說，你能呆在村子裡的時間已經不長了，是嗎？”

“嗯，拍完就走了。”

“以後還會再回來拍戲嗎？”

“這個得看工作怎麽安排了。”

以前的陳格非常怕這種尷尬的對話，但自從接受了幾次讓人頭皮發麻的死亡采訪，以及青年演員一整季的鍛煉之後，現在的她尬聊技術明顯提升。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對方。

小郭打著呵欠，沒精神地看著小孩兒們幼稚的表演，心裡一直默念——快點演完，快點演完吧……

大概是小郭的誠心感動了神明，這一場萬分煎熬的演出總算是走到了尾聲。

陳格、小郭和村長一塊兒鼓掌，像模像樣地謝幕之後村長對陳格說，想請她一起到屋子裡和小孩們一起合個影。

“回頭我把照片貼在這兒，再有誰犯錯，我就把他們領到合影牆面前，讓他們好好對著陳格姐姐認錯。”

陳格：“……”

這，想象了一下，覺得畫面多多少少有點奇怪，大可不必。

“小郭，你困麽？”陳格去合影前問小郭。

小郭伸了伸胳膊：“還行。我在這兒活動活動就精神了。”

“好，你等我會兒啊，很快。”

小郭最喜歡陳格溫溫柔柔地對她笑了，感覺再困再累都值得：“沒事兒，您忙您的，多久我都等著。”

陳格和一群小孩進屋子了，小郭在院子裡抻抻胳膊腿。

一雙血紅的眼睛從古老的榕樹垂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氣生根之後露了出來。

老段握著棍子的手緊了緊，胸口不住地起伏著，仿佛在壓抑馬上要到達頂峰的激動情緒……

相機是村長借回來的，他對相機不太熟悉，在外面擺弄了半天才一臉憨笑地走了進來說：

“好了好了，終於好了，大家站緊一點啊，拍了。一二三。”

小孩們異口同聲：“茄子——”

陳格拍完照出來的時候找了一圈沒找到小郭人在哪。

正好有一個小孩一直都在這兒待著，陳格上前問她，小孩說：

“那個姐姐說肚子痛想要上廁所，但是這邊的廁所壞了，她就回去上了。讓我跟你說一聲，讓你在這等她一會兒，馬上回來。”

那有什麽好等的，陳格自己回去就是了，幾步路而已。

“我送你吧。”村長自告奮勇。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陳格怕跟村長同行的話，又要繼續之前尷尬的聊天氛圍，她寧願自己走夜路。

村長壓低了聲音說：“我是真的不放心你。陳小姐最近有聽到一些奇怪的傳聞嗎？

“奇怪的傳聞？”

“就是……”村長有點緊張地向周圍看了一圈之後才說，“自從你們劇組來咱們村拍攝之後，村子裡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不僅是你們劇組丟了裙子，我們村裡也有一些人的東西會莫名其妙消失，而且據說前兩天有人還看見了……”

說到這兒，村長咽了一下口水，沒敢繼續再說。

“看見了什麽？”陳格問話的聲音比村長說話的聲音要大上好幾倍。

村長頭皮都被她弄麻了。

這姑娘看上去斯文文的沒想到膽子居然這麽大。

村長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之後，肩膀都縮了起來。

“王素秋？”陳格用很平靜的語調重複了一遍。

村長：“……”

恨不得直接將她的嘴給堵起來。

陳格說：“村長，您是覺得有鬼嗎？王素秋的鬼魂？”

村長點了點頭：“不然呢……除了她還有誰？你們劇組是將她死亡的過程都拍下來了，她知道了肯定會回來找你們。”

陳格笑道：“我不是很怕鬼，因為我知道自己沒做過任何錯事和虧心事。我們劇組之所以要將她的故事呈現出來，只是想要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凶殺案，希望能夠對偵破這案件有幫助，而且我們並沒有呈現死亡的具體過程，而是展現了凶手最有可能的特質。即便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王素秋真的來了幡村，想必她也想要讓凶手被繩之以法。王素秋不會恨我們的，她恨的會是凶手。”

村長聽完陳格的話之後讚歎不已，但還是堅持要和她一塊兒回去。

村長：“您不怕但我挺怕的，陳小姐能陪著我麽？”

陳格：“……”

這種事早說不好麽。

陳格和村長一塊兒往回走的時候，夜空又開始淅淅瀝瀝地往下降一些毛毛雨。

這好像是南方小村子裡的特色，雨總是像煙霧一樣朦朧。

細雨將夜幕之中如死去野獸背脊一般山巒和歪歪斜斜的小村子籠罩在其中，摸不到，看不透……

老段喘著氣，看著腳下昏迷的小郭，殷紅的血鋪在她的額頭上。

老段摸了摸那血，嘴角露出顫抖的笑意，隨後握緊了手中的棍子，沿著雜草叢生的山路，在煙雨迷蒙之中找到了村長和陳格行走在村道上的背影。

……

“啊？老丟衣服？主角的裙子？”

陶小波審完片之後，逢允歆請他吃飯，叫上洛靜翊還有服化組老余，攝像組老王一塊兒到她房間裡，她特意讓人從五邑山人肉快遞來了火鍋。

吃火鍋的時候難免聊到劇組發生的怪事，陶小波聽完之後夾了肥牛，一邊吃一邊說：

“村長帶人挨家挨戶去找了？”

“可不麽。”老余說，“當時我跟著一塊去的，真的是挨家挨戶全部都找遍了，翻箱倒櫃地找也沒能找到。本來我們是想報警的，但是看在村長的面上也隻好算了，大家都不容易……”

沒想到陶小波問了一句：“村長家去找了嗎？”

全程隻坐在一旁，完全沒想和大夥兒一起吃火鍋，隻用自個兒的保溫瓶喝養生湯的洛靜翊抬眸，看向陶小波。

“沒呢。”老余被他這麽一問有點懵，“我們都以為是小孩貪玩才拿這個裙子，沒想到去村長那找。”

“嗐！就該去他那兒找啊！”

“不是吧，一個大老爺們偷小姑娘的裙子幹嘛啊？”

陶小波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人沒見過，在劇組裡發生的奇葩事兒見多了去了：“你說呢？現在大老爺們的愛好誰也說不清！你們知道村長家在哪嗎？”

“知道啊。”被陶小波這麽一說，老余脾氣上來了，火鍋也不想吃了，把筷子一放就說，“走！去村長家看看！要是真是這孫子乾的，騙了咱們這麽久，我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洛靜翊和逢允歆，還有攝像老王自然也跟著去。

他們一行五人到村長家門口的時候發現裡面暗著燈，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該不在家。

“這麽晚跑哪去了？”

他們繞著屋子一整圈，想要順著窗戶往裡面看，但是村長家的窗簾都拉著，從外面根本沒法看見屋子裡的情況。

“算了，明天再過來吧。”

大夥兒就要走，逢允歆隨口說了句：“這村長還挺有情調。”

洛靜翊：“情調？”

“你看幡村其他人家，屋前屋後都是種菜，就他家，不種菜隻種花兒。這不是有情調麽？”

老余：“看不出來啊，村長還是個文藝青年。”

洛靜翊跟著大夥兒走了兩步，一種錯位感攪得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回頭再回到村長的屋子邊，繞著屋子走了一整圈。

“怎麽了？”逢允歆他們也一塊兒回來了。

洛靜翊看見院子裡曬著一床被單還沒收回去，被單上印著“鹿城招待所”五個青色的，幾乎被洗褪色的字。

鹿城……

洛靜翊臉色瞬間變了。

“糟了。”

洛靜翊喊了一聲：“糟了！”

逢允歆從來沒見過她這麽緊張的樣子，被嚇著了：“怎麽了？”

洛靜翊調頭就跑，跑了兩步直接將高跟鞋給踢了！

“怎麽了啊？！”陶小波看傻了。

洛靜翊：“小波老余你倆跟我來，老王，去劇組叫人！允歆，報警！”

“哎，陳小姐真的要走嗎？”

村長的肩頭已經被打濕了，陳格的長發上也沾著水珠。

村長問陳格這個問題的時候，長長地歎了一聲，十分舍不得。

“是啊，工作完了就走了。”

“一定要走嗎？沒有留下的可能嗎？”

陳格笑說：“孩子們要是想我的話，我可以跟他們視頻的。”

村長笑眯眯地：“陳小姐真是好人。不過，這身衣服不太適合你。”

陳格有些奇怪地看向村長，見村長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輕型錘子。

和當初王素秋命案裡調查出的凶器描述，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