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河沉吟片刻,濃眉又擰做一團。
金四蓮瞧著他變幻不定的臉色,心裡頭也有了些想法。
“怎麽?你的意思是……這安公子一直在幫著穆溫染這丫頭?”她有些不敢相信,穆溫染自己說的安公子只是她的病患,出於好心留下來教教穆子言念書。
只是這麽一想,安公子確實有了幫穆溫染的理由,這來來往往的,可不都快要混成一家人了?
“行了,這事兒先不要亂說,尤其是穆春雨那丫頭,瞧她今天從進公堂起就沒敢抬頭看一眼那安公子。”穆山河的焦慮之心更重了。
乾脆起身穿上鞋襪在房間裡摸索著自己的煙袋,點了一撮煙草吞雲吐霧的抽了起來。
“這……這你可要想想辦法,穆溫染本身就是個仇咱們家的,要是現在背後有了安公子撐腰,咱們家日後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我怎就沒想到呢,難怪了,這安公子日日與穆溫染廝混在一起,就算對穆溫染那丫頭沒那意思,也會幫著她的,更別提現在不知道對她有沒有那意思了。”金四蓮嚇壞了,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倚靠在窗邊兒上,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險些跌坐在床上。
這可不得了啊,這是要翻天了啊!
隔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初升的太陽透過那山沿透著金光,仿佛給山鍍上了一層金邊,讓人遠遠地瞧見就眯起了眼睛。
穆山河此時已經早早地趕到了鎮子上,在烏巷的煙花巷裡早有一個裸露著香肩,翠珠滿頭,披紅戴綠的女人一臉濃妝豔抹地在這兒等他了。
瞧見穆山河氣喘籲籲地趕來,這女人像是沒骨頭似的急忙往他身上湊去,軟言軟語地撒嬌。“你這個臭沒良心的,知不知道奴家在這兒等你多久了?”
女人雖然打扮得極為妖豔,只是這張大白臉瞧著很是豔俗,穆山河也很清楚她卸了妝就是個與金四蓮相差無幾地村婦,這是他翠雲樓裡的老相好,牡丹。
以前在村子裡兩人就混在一起了,幾年前牡丹家裡沒還上錢,債主就把牡丹賣進了妓院。
這牡丹倒好,有幾分手段,到了翠雲樓裡混了幾年,倒也混出了些名堂,算不上頭牌,但也是樓裡的一枝花,至少人脈比他廣多了。
“牡丹啊,我讓你幫我打聽的事情打聽得怎麽樣了?”穆山河問得急切,牡丹覺著一張紅彤彤的嘴,心中有些不悅。
她裝腔作勢地長舒了一口氣,慢吞吞地從穆山河身上挪開,一隻胳膊墊在腮上就往牆上倚去,看著穆山河的眼裡滿是哀怨。
若是個美女,這樣的姿勢倒也不算難看,只是牡丹這樣的庸脂俗粉,擺出這樣的造型來,穆山河當真是有些兜不住嘴角那乾巴巴的笑了。
怕是再多看幾眼,當真是眼睛要瞎了。
“牡丹,這事兒我有些著急,這些事我路上順手給你買的,你且收好,事成之後,我陪你逛衣裳鋪子去。”穆山河滿口承諾,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根素玉簪子,雙手呈上。
牡丹原本還想再繞幾個彎子,討點兒好,她在翠雲樓裡混了這麽多日子哪裡會不知道錢財要比男人靠譜得多這個道理?
此時見了這玉簪子,她那一雙眼裡即刻放出異彩來,手臂一晃,站直身子,一把從穆山河的手裡擄過,二話不說塞進了腰間的寬大腰封裡。
“嗨,你和我是啥關系,沒必要折騰這些空架子,你要的人啊,我都已經幫你找來了,你自個兒交代吧。”牡丹眉開眼笑,對著身後招了招手,兩三個身著便衣的男人就走了出來。
穿著打扮和常人無異,只是這一臉的煞氣和凶相確是沒幾個人能模仿出來。
“這幾人是我和老鴇好不容易才要來的,花了我不少銀子呢,這銀子你日後可得墊給我。”牡丹擠眉弄眼地用手肘拱了拱穆山河的腰,穆山河會意,連連道謝,想了想,咬著牙,從自己的鞋子裡將那最後的幾顆碎銀子翻了出來。
“喲,這法子當真是厲害,你家婆娘知不知道哇?你走路也不怕磨破了腳。”牡丹倒也沒嫌棄髒,依舊春風滿面地接過了銀子,藏進自己的袖子裡。
既然銀子已經到手了,她也沒在這兒繼續呆下去的**了,簡單囑咐了三人幾句就扭著腰肢,揮著手裡的絲絹帕子,風情萬種地離了巷子,往翠雲樓挪去。
“鎮子上有個安公子,我要你們幫我探探他們的底細,但是要記住,千萬不要露了馬腳。”穆山河的目光從這幾人臉上一一掃過,語氣是方才與牡丹說話時大為不同的嚴肅。
三人是老探子了,這點事不難,聽穆山河說完,彼此對視一眼,迅速點頭離開。
景安曜的府邸裡,此時倒是一片祥和。
人工開鑿的湖面兒上一群五彩斑斕的小魚正爭先恐後的搶著吃那紛紛揚揚灑落在湖面上的魚食,一頓翻騰,你爭我搶,平靜的湖面上頓時一派鬧騰,波翻浪滾。
輕紗軟帳被清風扯動,帶著懸掛在亭子四個角的六角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一陣陣地傳進耳朵裡,如此安逸的生活簡直讓穆溫染這個勞動人民感歎到發指。
她百無聊賴地斜坐在石桌邊,眯著眼兒,一隻手撐著腮,另一隻手上已經抓了不知道第幾把魚食了,依舊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湖面兒上撒著。“我說大少爺,你打算啥時候放我回去?你也不擔心外頭人說閑話。”
景安曜端坐在石桌前,手裡拿著一卷書,從白天看到了臨近中午,一句話也沒說,目光更是沒有一刻才書上離開過,除了翻書就是看書。
不同景安曜往日裡去穆溫染家的裝束,在府裡的他用一頂樣式簡約的發冠將及腰的墨色長發高高束起,繡著墨色錦雲暗紋的長袍顯出些許的霸道,顯得他清俊的面容多了幾分與同齡人不相吻的沉穩與深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