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你是你,怎麽可能一樣呢?”李夫人皺著眉頭看著女兒,對陸唐兩家鬧出來的那些事情,她也一樣心生不滿,尤其是對唐夫人這個未來親家最近的某些作為,她更是不喜——她兒子是寶,別人家的女兒就是草,就可以隨意的踐踏了嗎?都是養了女兒的人,李夫人有些時候還真的是看不慣唐夫人的做派。可是,她也不願意毀了這樁婚事,就如王二娘自己說的,她的家世也好,相貌才華也罷,都不如唐婉,能夠嫁到陸家,嫁給陸遊這個遠近聞名的才子,對她來說已經是巨大的幸運了。她不敢肯定,和陸家悔婚之後,能為女兒找到一門相當的親事。
“除了我不如她以外,又有什麽不一樣的?”王二娘苦笑一聲,看著母親道:“娘,您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您像胡夫人一樣,因為錯將女兒嫁到陸家,而深深的自責和後悔吧!”
“二娘,你不要妄自菲薄。唐婉人才品貌確實都很好,就算娘也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比不上她,可是,她也有比不上你的地方啊!”李夫人帶了些無奈的歎口氣,道:“你想想看,她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美則美矣,卻不是旺夫益子之相。而你呢,一看就知道是個好生養的,只要是個真心為家族血脈考慮的,都只會選擇你,而不是她。”
又是這番論調!王二娘眼中浮現怒火,難道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除了看起來好生養之外,再無半點優點了嗎?為什麽一個個的說法都是那麽驚人的一致?
“娘,難道女兒天生就是為了給人傳宗接代的嗎?難道除了這點以外,女兒就一無是處嗎?難道除了生兒育女之外,女兒就什麽都不用管,都不用去做嗎?”王二娘很是受傷的看著李夫人,一次這樣說,她可以認為這是對自己的肯定和讚賞,但是一再的這樣說,卻只能讓她感到羞辱!
“二娘,你這又說的是什麽話啊!”李夫人沒有想到女兒會忽然間暴怒起來,她拍拍王二娘的手,安慰道:“娘當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既孝順又聽話,雖然不是什麽聰明絕頂的人,但也並不愚鈍。只是我們家不是什麽書香世家,也沒有世代為官,底蘊不足。雖然過得也還算好,不愁吃穿,也能讓你們姐妹讀書識字,但是卻不能像唐婉那樣,請什麽先生,教什麽琴棋書畫,要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比她差。”
明知道李夫人的話不過是安慰自己,明知道自己就算有一樣的條件,也不一定就能成為名動一時的才女——山陰那麽多官宦人家,為了家中小娘子專門請先生的也不再少數,可是才女也就那麽三五個,能成為其中的佼佼者,唐婉自然比自己強太多。但是,這話聽起來熨帖,讓她煩躁的心瞬間安寧下來了。
“再說,唐婉被休可不僅僅是因為子嗣的問題,那不過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而已。”見王二娘平順下來,
李夫人繼續勸說著女兒,希望她打消那不該有的念頭,她苦口婆心的道:“你沒有聽唐夫人說嗎?唐婉嫁進陸家之後,整天只顧著和陸務觀耳鬢廝磨,耽擱了他勤學耕讀,也耽擱了他的前程。要知道,陸務觀可是要參加科考的人,有這樣一個不勸他上進,還讓他沉湎女色的妻子,可不是什麽好事。因為這個,唐夫人不止一次的訓斥唐婉,可是她卻還是我行我素……二娘,你想想,哪個婆婆受得了這種耽擱兒子前程的兒媳?” “也就是說唐夫人之所以中意我,是因為看準了我嫁給陸遊之後定然不會耽擱他耕讀,不會耽擱他上進,更不會誤了他的前程嘍?”王二娘看著李夫人,心頭已經熄滅的怒火又起來了,或許是因為心裡已經有了芥蒂,所以不管什麽樣的話,都能讓她想到不好的方面去,她冷笑著道:“是不是因為她篤定我這般的相貌,又沒有什麽文采,一定不會得陸務觀喜歡?既然不喜歡,自然不會為了我忘記了苦讀,忘記了前程,更不會因為我,冷落了母親!唐婉說的沒錯,什麽理由都是假的,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唐夫人見不得兒子兒媳恩愛,既要為兒子娶妻,又不擔心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所以,她就拿著唐婉作比對,挑一個什麽都比不上唐婉的,這樣的話陸遊看不上眼,就不會和妻子琴瑟和鳴,更被不會因為妻子冷落了母親。娘,女兒不嫁!”
“你……”李夫人氣絕,說了這麽多話,為什麽女兒還是一意孤行呢?她氣惱的看著王二娘,道:“你可得想清楚了,要是錯過了陸家,你可能再也遇不上這麽好的婚事了!”
“這樁婚事未必就是好的!一個苛刻、愛子如命、時刻提放你搶走她寶貝兒子的婆婆,一個沒有什麽擔當,還惦記著前妻的丈夫,還有一個任由妻子胡來,卻不聞不問的公公,這樣的人家有什麽好?女兒絕對不會為了錯過這樣的人家而後悔。”王二娘搖搖頭,冷冷的道:“別的不說,光是想到陸務觀念念不忘唐婉,女兒就不覺得可惜了!娘,您想想,誰和一個心裡總是惦記別的女子的男人過一輩子?反正我是不願意的!”
“你這孩子!”李夫人真是氣得不行了,王二娘的話仿佛陸家就是一個火坑,而自己就是那個要把她推進火坑的人,她是她的親生母親,能害她嗎?她忽然想起一事,抬眼盯著王二娘,道:“你今天出門是去見什麽人了?”
不由得李夫人不懷疑,王二娘這幾天雖然心情不好,對這門婚事也充滿了不確定,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堅定的表示要悔婚。
“我去唐家,也見到了唐婉。 ”王二娘知道這件事情瞞不過李夫人,而她也不準備瞞著李夫人。
“是不是她說了什麽,所以你才做這樣的決定?”李夫人恍悟,對唐婉忽然充滿了怨氣——她以為她破壞了這門婚事,她就能和陸務觀破鏡重圓了嗎?
“也算是!”王二娘點點頭,然後看著李夫人道:“不是您想的那樣,唐婉並沒有說唐夫人和陸遊的壞話,她甚至還安慰我,說有過她的事情,陸家人會更珍惜我,會待我更好,還說我是個有福之人,一定可以早點為陸家開枝散葉,會過得很好。”
“那你為什麽……”李夫人若有所思的道:“我明白了,就是因為唐婉這樣說,你才越發的心裡沒底,才會做這樣的決定。她好深的心機啊!”
“娘,您覺得女兒會因為那麽寥寥的幾句話就做這樣的決定嗎?”王二娘搖搖頭。
“那還有什麽?”李夫人一想也是,女兒是她養大的,她當然明白女兒不是那麽容易就被人影響的。
“女兒問過唐婉,說如果陸家還願意接納她,她是否願意回去。她很意外女兒會這問,衝口而出就說:當然不!”王二娘看著李夫人,道:“陸遊對她念念不忘,而她未必就不再掛念陸遊,可是她卻本能的拒絕回陸家。娘,您說陸家該是怎樣的龍潭虎穴,才會讓她這樣啊!”
“唉~你容我再想想吧!”李夫人沉默了半響,卻還是沒有答應王二娘的要求。
王二娘卻大松一口氣,只要李夫人願意再仔細的思考和陸家聯姻的可行性,那麽自己就有可能悔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