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臉上也帶了幾分不自在的表情,雖然他一向自詡臉皮厚,可是眼前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子,又將和她談論關於終身的問題,完全的從容鎮定他真的做不到。
“那個……”最終,還是趙士程先開口,他也看得出來,唐婉實際上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話作開場白,他自然不舍得讓唐婉有窘迫的感覺,只是說了兩個字他卻不知道應該怎樣說才更合適,出門之前想好的話再見到唐婉之後忽然忘了個一乾二淨。
唐婉只是平靜的看著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在發現他似乎有些發揮失常的時候多了一絲善意的笑,卻還是沒有說什麽。
“我還是直說了吧!”唐婉的笑容趙士程看得清清楚楚,他也不知道那笑容給了他鼓勵還是讓他有些難為情,他看著唐婉,誠摯的道:“其實在第一次見到惠仙的時候,我對惠仙便已經有了仰慕之情,我不知道惠仙對我有沒有哪怕是一丁點好感,我想要說的是,如果惠仙能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終生不變。”
這人……唐婉沒有想到趙士程所謂的直說這般的直截了當,讓她的心都震動起來,對趙士程的話她是半點懷疑都沒有,他和陸務觀不同,他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更不用詩詞歌賦來打動自己的心,但是他卻曾經用一輩子來證明他終生不變的深情。她的心在叫囂著,在鼓動她點頭答應,她知道,只要她點頭,她什麽事都不用擔憂,就可以風風光光的嫁進趙家,她也知道疼愛兒子,也拗不過兒子的李夫人就算是對自己有什麽意見和不滿,也不會像唐夫人那樣對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和上輩子一樣,盡量無視自己而已。
但是,唐婉還是將心的叫囂給壓下,看著趙士程,努力地讓自己忽視他眼中期頤的光芒,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惠仙蒲柳之姿,當不得趙郎君錯愛!”
趙士程眼中的光芒黯淡下來,但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看著唐婉,用更加誠懇的語氣道:“我知道惠仙與我並不算熟悉,也知道憑那麽粗略的印象和幾句簡單的話,惠仙也很難完全相信我能夠給你幸福,並能夠做到終生不變……但是,還請惠仙相信我的誠意,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我相信你的話,也相信你有言出必行的品德。”趙士程那黯淡的眼神,讓唐婉滿心都不是滋味起來,她認真地道:“惠仙之所以反對這門婚事,並不是因為趙郎君有什麽不好,相反,就是因為趙郎君太好了,讓惠仙自慚形穢,所以才拒絕的。”
“我聽母親說過這個荒謬的理由,我唯一想說的是在我面前,惠仙永遠都沒有必要提什麽自慚形穢。天生的也好,生活經歷造成的也罷,每個人身上難免都有瑕疵,只要瑕不掩瑜就好。在我看來,惠仙所說的那些瑕疵根本就不是瑕疵,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惠仙曾經是務觀的妻子的話,我或許都無緣與惠仙相識。”趙士程真心覺得所謂的陸家下堂婦的理由很是荒謬,如果唐婉沒有被陸家休離,他再喜歡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能做什麽讓人誤會的事情,也影響她的聲譽和生活。
當初陸遊求到他,要從他這裡借一座院子安置唐婉,他之所以答應並不是看在他和陸遊有交情的份上,他們倆除了名義上的遠房姑表兄弟以外,
也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就這泛泛之交,還是陸遊仔細經營出來的。他答應是因為他看得出來唐婉對陸遊的深情,而陸遊又信誓旦旦的說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可以說服唐夫人重新接納唐婉。為了不讓他心中那個滿腹詩書,幾乎雖都是帶著微笑的女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他明知道只要兩人的事情鬧出來,自己就有機會,但是他還是將院子借給了陸遊,甚至連裡面的仆從也都一並借了出去。 “我知道你要是在意我曾經嫁過人的話,就不會有著今天見面的事情了,可是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唐婉知道趙士程不會在意、糾結自己曾經嫁過人這件事情,在他眼中,那只能證明自己曾經受過苦,然後越發的對自己好,不讓自己再受任何委屈。想到這裡,她心裡又禁不住歎了一口氣,問道:“可是你想過沒有?明明我已經被陸遊休離,可是他卻還做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明明他已經再定親事,卻還是糾纏與我……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了妻子,但是我真的不敢肯定他就不會再出現在我身邊,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然後糾纏不清。現在我終究是獨身,那些流言蜚語隻集中在我的身上,但如果我嫁了人的話,我想被人議論最多的將會是我的夫婿,他甚至可能成為別人的笑柄。”
“如果惠仙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拒絕我的話,那麽我可以告訴你,要解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簡單了些。”趙士程看著唐婉,簡單的道:“務觀一向都是一個明時務的人,只要我向他表示希望和他保持距離,他應該不會反對。”
“要是他聽不進去呢?”對於趙士程的樂觀和篤定, 唐婉一點都沒底。
“我想對務觀而言,最重要的還是他以後的仕途,如果他不願意聽從我的意見,那麽應該也不會介意我為他製造一點障礙吧!雖然我也就是個無名小卒,但比起他來,交遊卻廣得多,只要我想,至少能夠給他製造一些小小的阻力吧!”趙士程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威脅人的嫌疑,他簡單的道:“所以,我想他不會成為我們的困擾!”
唐婉有些忍俊不禁的看著趙士程,她怎麽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人還有如此小人的一面,在她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君子,寬容、正直是他最大的優點。
“好吧,陸遊是可以解決的問題,但是子嗣呢?萬一我真的如唐夫人所言,不能生育呢?”唐婉看著趙士程,帶了絲她自己都沒有覺察的酸楚道:“我不希望自己再一次因為無子無出的原因被休回唐家。”
“這個就更不是什麽問題了!”趙士程看著唐婉,眼中有些不自在,聲音也放低了一些,道:“如果三年不孕的話,可以收一個通房丫頭。我固然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為我生兒育女,但如果不能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她在痛苦自己未能做母親的同時,再給她增添痛苦,讓她受到被人拋棄的悲傷。”
三年?唐婉微微有些失神,她忽然想起來雖然這一世很多的事情和上一世都不一樣了,但是自己的壽命有沒有改變卻不能肯定,如果沒有的話,那自己也只有五年的陽壽了,自己是該自私一點,好好的享受自己不長久的人生,還是堅持己見,徒留一輩子的遺憾呢?她忽然有些躊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