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秀們輕不可聞的呼吸,襯得榮詩詩心跳更重,她感覺咚咚咚的撞響似乎能讓所有人聽見。“吹也吹了,助興也助了,現在我可以走了麽?”
榮詩詩強壓住心頭不安,露出受辱後的憤憤不甘神色,雙手緊緊絞著繡帕不肯松開。
單玉嬋上前幾步,走到她身前冷冷地笑了。“榮小姐要走我們怎麽敢攔,請路上小心,不要出了什麽意外怪責到我單府頭上。”
單玉嬋說完側身讓開路,任由榮詩詩一行人走出了小園,背影快要消失之際,她即刻對身邊丫鬟吩咐:“去告訴父親,派人抓那丫鬟。”
“是!”會些三腳貓功夫的丫鬟跑得飛快,朝一條小路穿了過去。
林止風沒有阻礙她的計劃,而是默默取出一張金剛不壞符,無聲無息牽引至單府門外,貼在了奏笛丫鬟身上。
有這張靈符庇護,不管外力攻擊還是下毒都無法擊殺,只不過靈符不會保證人不受折磨,該有的痛苦仍會感知到,僅僅是吊著一口氣活著而已。
只要丫鬟活著,單府就能抓得到人,嚴刑審問一番,不怕她不說實話。
榮詩詩和姚靈兒一離開,宴上就漸漸有了歡笑聲。在座的閨秀們飲酒作樂、吟詩作對玩得十分盡興,直到天色沉了才散場。
第二天清晨,林止風起了個大早,換上一身鮮嫩的鵝黃色紗裙,背著一隻小藥箱,帶著春見與白蔻一起出了門。
走到宮門口,兩名眼熟的太醫正等在牆根下,旁邊已經站著好幾名要進宮的大夫,鬼仙扮成的中年也在其中。
看到林止風臉上人畜無害的微笑,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鬼仙眼角肌肉不停抽搐,揉了好幾下都沒有好轉。
“咦,你瞧著怎麽有些眼熟?”林止風大步走到他身前,明明身高隻到他腰間,氣勢卻比他強勢太多。
鬼仙背脊繃緊,用低沉的聲音乾巴巴笑著。“呵呵呵,前些日交流會上見過,顧神醫忘了?”
林止風見他故意胡扯,忍不住輕笑出聲。“哦?是麽?可我好像以前就見過你。”
鬼仙背上開始冒冷汗,那場無法反抗的折磨令他恐懼萬分,死都不想再經歷一次。正愁該怎麽糊弄過去,他聽到旁邊的太醫緩緩開了口。
“好了,人都到齊了,諸位隨我進宮吧。”
鬼仙心頭一松,趕緊走向太醫身邊有一句沒一句閑扯,以免林止風再跑來跟他搭話。
往深宮走的途中,眾人凝神屏息,垂著頭一路向前行。周圍有些什麽景色、路過了什麽人都看不清,偶爾遇到一群宮人只能看到裙擺和腳尖。
來到早就騰出來的紫雲殿,裡面已有太醫院的人與看病的宮人等候,姚太醫坐在首位,身邊是四名資歷較老、背景較深的太醫。
五人便是這場交流會的決策者,他們同屬於皇后麾下,為的是從參加交流的十人中挑出醫術最高且最聽話的人。
皇后想要彰顯對皇上的忠誠,不得不興師動眾大肆找尋名醫,這一步原本還算穩妥。
畢竟參加者圖的就是名利和靠山,跟隨有兒子的皇后,總比跟著一個病懨懨隨時要斷氣的皇上強。
皇后的計劃壞就壞在林止風這一環。
若是原主,多半不會跑來高調參加盛會,而芯子換了林止風,這場比試就注定是給她墊腳。
“請諸位郎中按名牌就座,病患抽號分配,不得調換。”姚太醫威嚴十足,冷冷掃過每個人的臉。
“今日病患都是各宮娘娘乃至皇上、皇子身邊的得用之人,諸位看診時務必做到精確細致,若有失誤......一律按宮規嚴處!”
除了林止風、榮詩詩、姚靈兒和鬼仙,余下的六名民間名醫都有些瑟瑟發抖,走到這一步已是不得退卻,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可是要看有沒有命去拿。
林止風一向不喜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種事,她對皇權與身份嗤之以鼻,哪怕在她最弱小的時期,也未曾想過要找強大的人倚靠。
把命交給別人,頭上會永遠懸著一柄刀。
然而鬼仙、榮詩詩與姚靈兒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坐下後就開始衝看病的宮人們賠笑。
林止風不再多看,動作迅速地開始看診,一個接一個都是複雜難治但不致命的小毛病,只要看準了,她的藥方就絕對能起到奇效。
二十九名宮人很快看完,排到最後一人時,林止風眼神微閃,知道這是有人安排的暗招。
坐在桌前的是一名中年宮女,神情平靜,既像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況,又像是知道了真相,但沒有一絲將死前的恐懼。
“勞煩女醫了。”宮女聲音低沉,伸出手來放在脈枕上,垂下眼簾不多看別處一眼。
林止風察覺到姚太醫等人若有若無的視線,遲遲沒有伸手去探脈,等那幾雙眼睛都恨不得定在她身上,她才稍微抬高聲音開了口。
“你體內有九隻蠱蟲, 按說活不過今夜。”
她的話驚動了周圍所有人,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都是不相信這一診斷。
“滿嘴胡言!秀姑姑是宜妃娘娘身邊的老人了,一向與人為善,誰會給她下蠱!”
“我看就是徒有虛名,小小年紀招搖撞騙,還膽大包天!”
“治不好就治不好吧,竟撒下這彌天大謊,我看就該把她趕出宮去,以後也不許她行醫撞騙!”
林止風沒有多看議論的人一眼,這些挑起話頭的人無非是收錢做事而已。
皇后現在對她還有興趣,沒有殺心,不想讓她出挑的人,只有一心為女兒打算的姚太醫。
“姚太醫,交流會如此喧鬧,您也不管管?”林止風回頭衝姚太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整齊齊的小白牙,笑得對方眼神無處安放。
姚太醫冷哼一聲,抬手阻止了眾人喧嘩,掃到秀姑姑時用眼神給了一個警告。
要姑姑臉色僵硬,雙手緊緊握著衣袖,咬牙搖了搖頭。“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我早知曉我是絕症,而非你所說的蠱蟲,治不好我也不會在意。”
林止風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擺動著,笑眯眯地回道:“我不在乎你想不想死,但你不能死在我手上,所以這蠱我解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