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屋來,見到了坐在桌旁正對著一局棋子認真思索的溫舒。
溫舒認得溫錚,之前在門裡看見過幾次。他每次過來,都被娘攔在門外,是以還是第一次正面接觸她這位老爹。
佟秋雨怕溫錚翻舊帳,沒輕沒重地凶她寶貝女兒,又因為心裡生氣,每次溫錚過來都是被他拒之門外。這次願意讓他進來,那就說明他這位老爹是沒有要動她的意思了。
三次,已經是這位平南郡公的極限了。每次回去,臉色一次比一次鐵青。要是佟秋雨再轟人,溫書都不禁為她娘捏一把汗了。
溫錚五十開外,身體還很硬朗,一身紫紅錦衣,端得是豪貴大氣。沒有富人的富貴肚,皮膚依然密而有光,保養得很不錯。雖然年紀有些大了,卻多了一抹成熟男人有的魅力。
怪不得他家那四位夫人都喜歡他得緊,常常為了得到他的歡喜使足了伎倆。為了自己在郡公府的利益固然是一方面,而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包括她家親~親娘親,對他也做不到如嘴上那般瀟灑。
溫錚單手背後,望向這邊。看到的正是溫書打量卻不放肆的視線,目光平和、神色安靜,心底閃過一絲訝異。
方才在門外的時候,秋兒讓他進屋稍坐,自個兒則去廚房端她做的杏仁菩提糕去了。秋兒烹飪手藝一流,杏仁菩提糕更是其中一絕。酥軟柔滑,甜而不膩。
難得秋兒肯放軟姿態,溫錚也樂得高興。便抬步進屋,耐心等著。秋兒是他半年前抬進門的夫人,性子溫婉柔韌,有著別的夫人沒有的魄力和堅強,很得他的歡喜。
礙著前面三位夫人,溫錚平日表現得倒不甚明顯,他也不想被人在背後說道。況且,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太過寵~愛一人,容易讓女人驕傲,到最後甚至爬到他這個丈夫的頭上來。另一個,他前面三位夫人畢竟跟了他很長時間了,過分偏袒秋兒,容易造成家庭失和。
快到屋裡的時候,溫錚腳步一頓,心裡升起一股不悅來。
他想起,這屋裡還有一個人,秋兒家那個不懂規矩的丫頭。
平時尚到屋外,就聽到那丫頭在屋裡鬼叫鬼嚎,抑或是拎著裙子追打下人,哪有半點公府小姐的樣子。
想他溫錚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敵人聽了他的名字都聞風喪膽、望風而逃,到家裡,居然治不了這個女兒。這要是說出去,他平南郡公的臉往哪擱?
罷罷罷,半個月前那一鬧,郡公府的顏面早就給他丟盡了。要不是看在秋兒的面上,他早就將這個不服管教的潑皮丫頭給攆出府去,好讓府裡恢復清靜。
今日這屋裡倒算安靜,想必先前那一病,還沒好透,又或者還歪在床上……想到這溫錚擰死了眉頭,望著天上那明晃晃的日頭,臉上低沉起來。
上回那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這丫頭一定要嚴加管教,否則他日還不定闖出多大的禍來。
腳一踏進門,就感到了屋中氣氛的異樣。
屋內點著清淡的檀香,香味嫋嫋,聞起來很舒服。地面整潔,屋內安靜,透著一股祥和的氣息。依稀間,還能聽到房內母女遺留下來的歡笑聲。沒有凌亂,沒有懶丫頭,也沒有鬼哭狼嚎,一個小丫頭頗像那麽回事地端坐在棋局前,右手執著一枚棋子,許久未曾放下。
感覺到屋內突然多了一道低氣壓,陌生的氣息,是不屬於娘的。溫書回過頭,看著面前的人,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短路,很快便輕輕放下棋子,規矩地走了過來,低聲喚了句“爹”。
賣乖扮巧是一個人的生存之道,尤其在溫錚這樣脾氣偏大的武將面前,做個乖寶寶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溫書自認,她向來都是一個乖寶寶。
溫錚眉毛若有若無地挑了一個,還記得這丫頭以前喊他爹的時候,都是扯著嗓子叫的。每每自己坐下,想歇息或者正在和其他大人談事的時候,這丫頭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說她哥哥姐姐欺負她,看上了什麽料子,要做新衣裳。或者就是在外面和人爭吵,闖了禍,到他這兒來告那人的撞、讓他替她收拾那人去。
半點大的小丫頭,還真能折騰,闖禍的本事跟她吃飯的本事一樣強。
溫錚乃是戰場下來的,可是威武不屈的硬漢子。到後來,心裡還真怕了她那扯著嗓子喊他“爹”了, 恐怕在這位沙場悍將眼裡,足比“魔音”,比敵軍反攻的鼓聲還來得震人心神了。
這回,還算規矩,莫不是怕他秋後算帳?還是怕他真如前言,將她轟出府去。
要真是如此,也算這丫頭識時務。
她要真能收斂爪子,學著規矩,他倒是可以看在秋兒的面子上,對她從輕發落。好歹她現在也算是他溫錚的女兒,真把她趕出去,凍死餓死傷的是秋兒的心、郡公府的顏面。
溫錚哼了聲,就越過她來到那副棋局的對面。他倒瞅瞅,一個大病,她還就轉了性了,竟然碰棋這種高雅費腦的物事。
溫錚雖是武將,於棋這一道倒也頗有興趣,棋藝也堪精湛,棋風自成路數,在大楊貴族那班棋手中也算是高手了。
隨意瞅了幾眼,在心中給了評價。
棋風有欠成熟,行棋太過謹慎,以至束手束腳。不過小小年紀,能這麽耐得住性子,蜿蜒迂回,布局謀劃,不急不躁,雖說布局欠缺考量,也算是不錯了。
“白棋是你的棋?”
察覺平南郡公在問她,溫書走了過來,溫聲答道:“是的。”
“你何時學的棋?”聲音不溫不火,看不出喜怒。
“就在這半月裡,娘看我閑來無事,便教我學棋了。”雖然不知他為何這麽問,但溫書隻當是家長考察學生的作業,老實地答了。盡管她也懷疑,這個對她行事頗為不滿的郡公爺,會來考察她的作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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