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宮翻騰的藥池之水,宛如火山噴發出的火熱岩漿,溫書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
她暈倒在了藥池,連什麽時候被人抱起,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她將自己關在藥池,研究著那一壇藥池之水。還有隔壁後的那處溫池,溫書都沒有錯過。
木架之上擺放的所有給人服食的藥物,她都一一嗅過。每一個從藥池走出來的人,都被要求服下各類藥物。分析不同的藥物對身體所造成的反應,很有可能會有一些意外的收獲。
謝小跡對她說起在藥池的發現,溫書也嘗試了一次。盛開在藥池的花瓣為紫色,花粉為金色的紫金花,自溫庭離開分堂後,再也沒有盛開過。
謝小跡回想著上一次來到藥池後的發現:
進來的人是翠煙,她是藥池蜻蜓洞主座下最信任的女侍,蜻蜓洞主不在,這藥池便是由她負責。
站在牆後,謝小跡觀察著她的動作。翠煙端著一個玉質托盤,盤子上放著許多花花草草,這些花草嬌豔欲滴,顏色璀璨。每當這些花草擲入藥池中,藥池則會翻滾出妖異的泡泡。
藍得發紫炫目,看了讓人膽戰心驚。謝小跡曾聽金鍾樓提過,溫書曾在這藥池中浸浴了三個時辰,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至少那個味兒,謝小跡是完全沒辦法的。
翠煙離開了,謝小跡站在藥池旁,望著翻滾的藥池,久久未離去……
慢慢地,謝小跡英俊的眉角緩緩開闔,在藥池的正中,盛開著一株嬌~豔的紫金花。
…………
溫庭離開時,將翠煙也一塊帶走了。他這麽做的目的,就是怕他們通過翠煙發現藥池的秘密。
如果她有辦法,讓藥池之水重新盛開紫金花,對宋神醫他們的毒大有助益。她可沒有忘記,正是這紫金花,讓發瘋發狂的宋神醫他們安定了下來。
溫書曾試著讓謝小跡回憶他看到的那些妖異的花是什麽花,謝小跡說自己先前從未見過。
但像謝小跡這樣的人才,許多事見過一遍便不會忘記。他憑著自己的記憶,再加上金鍾樓出色的繪畫技巧,將他看到的用另一種方式呈現了出來。
這些花著實詭異,栽培方法也非普通花卉栽培之法。溫書曾在一本古老醫籍上看過這些花卉,據說是以鮮血灌溉,這些花才會這麽妖嬈詭異。
望著滿池沉寂的藥池之水,溫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將手指割破,鮮血滴落到藥池,慢慢地令人驚愕的景象發生了。
前一刻還沉寂如幽潭的藥池,頓時激起了巨大的波瀾,池水泛著詭異的泡泡,池中慢慢盛開妖豔的紫金花。
溫書驚愕莫名,望著自己不斷冒血的手指,思緒翻飛。
“金鍾樓?”溫書醒來時,如願看到了那個她最想看到的人。
金鍾樓正握著她的手,她一動,他便感覺到了。
“醒了。”金鍾樓扶著她坐起來,然後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沒有開口。
金鍾樓不說話,這讓溫書有些忐忑。她害怕眼前的人,是不是在生她的氣?可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溫書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攥緊著金鍾樓的手,同樣沉默著。
割開的手指已經沒有流血了,塗了藥膏,包扎得很好。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溫書放了不少的血,手指有道很深的傷口,邊緣一片發黑。
“我的手是你包的?”
“嗯。”
“那你有沒有沾到?”溫書緊張地問道。她體內已經發生了變化,她的血都是毒血,雖然很不想相信,但溫書體內的一滴血都有可能致人死命。
“不要慌,沒事的,我沒有沾到。”金鍾樓安撫住她,“其實溫姑娘你體內的毒沒有那麽可怕,你現在太緊張了。”
“怎麽會不可怕,我根本就是一個怪物。”溫書撇過頭,不敢看他。她這個樣子,活一天是一天,早就不抱什麽希望了。她又如何能再寄希望於能和金鍾樓在一起,這一身毒素不清,她就沒法和任何人在一起。
可是一想到金鍾樓會和其她女人在一起,她心中便嫉妒得發狂,有一種要將那個女人破滅的衝動。
溫書趕緊搖搖頭,又來了,又來了!她最近總是會冒出一些可怕的想法,不受她控制,這種想法比一身的毒還要讓她措手不及、讓她害怕。
“溫姑娘不是怪物,在鍾樓心中,你是最好的人。”
“可我是莫小仙,那個女魔頭,你一點都不怕嗎?”有那樣一個女魔頭在身邊,應該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吧。
金鍾樓搖搖頭,“我永遠都不會怕你。”哪怕有一天你已不記得我,你已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都不會怕你。
金鍾樓在心底默默加道。
“金鍾樓,你真是一個好人。”
好人就應該有好報,好人不應該讓他承受這麽多。他原本有更好的生活,有個美麗體貼的妻子,安穩地過生活。
他實在不該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喜歡上她的。他甚至還要為了救自己,犧牲性命。他太傻了,人生的路千萬條,他恰恰為自己挑選了最難走的一條。
其實,愛情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比得上自己的性命嗎?當疲憊進駐心底,當昔日散發著溫暖瞳光的眼變得陌生,當你為那份感情心力憔悴、努力和思念換來的是陌生和沉重,或許會後悔。
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不想連累金鍾樓,更不想有一日,親手傷害他。
因為就在剛才,她退縮的那一刹那,她希望坐在她眼前那溫潤如玉的男子,能陪她一起走向墳墓……
那樣,他永遠都是她的,而她也不再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
“溫姑娘也是一個好人。”金鍾樓溫柔道。
“不,我不是。”那個女人是,她不是。
她是莫小仙,又不是莫小仙,金鍾樓喜愛的那個美好的她,已經開始扭曲了。
“你是。”
“我是個壞人。”
金鍾樓伸出手,用最溫暖的笑意和最繾綣的“目光”,拖住了她的腦袋,慢慢地向她的臉親去——
如羽毛般輕盈,卻如重錘敲擊在心靈般的震撼,金鍾樓輕輕蹭過她的臉,來到她的耳旁。
“就算溫姑娘真的是個壞人,我也不會後悔。你知道,我是一個瞎子,瞎子沒有挑人的眼光,那些好姑娘就讓別人挑去,我賴定了溫姑娘。”金鍾樓說完,又在溫書的頰邊親了一下。
溫書眨眨眼,看著盡在眼前臉挨著臉的溫潤男子,心中寂然無聲。
“金鍾樓,你是說真的?”
“鍾樓從不說假話。”
“賴上我沒好處的,麻煩事一大堆,說不定哪天你還被我連累,連小命都沒有了。”溫書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描述成一個“瘟神”。
“就是那樣,我也不會離開溫姑娘。”
“你是否不好意思離開我,有損你大俠的清譽?”傷人了傷人了,這話說得,溫書明知自己說的難聽,仍沒有住口的意思。“如果是擔心這個的話,你盡管放心好了。咱們又沒成親,你沒責任照顧我的。”
金鍾樓沒料到溫書突然會這樣說,這樣的溫書,老實說令他覺得很陌生。一會兒憂傷,一會兒又像不懂事的小鬼,還喜歡想東想西,叫人頭疼。
金鍾樓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相反,還耐心十足。但為了懲罰這個隨便質疑他心意的小東西,他得讓她瞧瞧厲害。好讓她長點記性,下次不是什麽話,都能對他說的。
“大俠的清譽?嗯,溫姑娘不說,鍾樓還真忘了。既然你都說,這攸關我的聲譽,我如何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到時我豈不是背上了不仁不義、拋棄重病未婚妻的惡名?使不得、使不得,溫姑娘只要一日還活蹦亂跳,有著一口氣在,我金鍾樓說什麽都得為了我的清譽,留在你身邊。”
溫書也知道,他這是將金鍾樓逼急了。金六公子為人最是體貼,但激起了他的怒意的話,會變得很可怕。
雖然知道金鍾樓是玩笑話,但聽著還是有那麽點難受。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矯情。
溫書垂頭喪氣,金鍾樓但笑不語。
看到金鍾樓的笑,溫書怒了。
“好吧,為了你早日解脫,我看我還是早點死掉算了。 ”溫書難得任性的道。看他們倆誰更厲害!
金鍾樓攬著她的手一緊,溫書肩膀一痛,看著金鍾樓不再溫和的臉,懊惱地想咬舌。
笨蛋,她說的叫什麽話!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任性、不懂事了?
金鍾樓將那顆懊惱的腦袋,攬進了自己的懷中,拂過她的發、她嬌小的耳垂,溫潤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如果溫姑娘就那樣死了,那鍾樓也不想活了——”
溫書心中一震,愣了許久,才大聲嚷道:“你瘋了?!”
金鍾樓只是輕輕一笑,“無垢公子的名聲不夠響亮,如果我陪溫姑娘一起死,那天下第一情聖的名頭……”金鍾樓頓了頓,“似乎才更適合我。”
“……”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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