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溫姑娘的血便是解藥。”
“可以這麽說,但我的血含有劇毒,弄不好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讓他們猝死。”溫書伸出一根手指,有些難辦地搖頭道。
“你說的方向便是這個?”金鍾樓神色莫辨,看不出喜怒。
“想通這一點,許多問題就變得簡單了,不是嗎?”她根本無需一個個尋找解藥,那樣就算給她一百年也未必能全部找出。但現在,只需要解決眼下唯一的問題,這些人的毒便都能解。
這唯一的問題便是,如何活用溫書體內之血,將之製成解藥。
“我不允許你這麽做。”於金鍾樓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一旦發現這一點,溫姑娘還不知會如何折騰自己。
先前的境況就已經讓金鍾樓擔心了,現在被她發現了這個秘密,那還了得?
金鍾樓太了解溫書了,他知道,為了救那些人,她一定會忽略自己。
“可是,這是解那些人毒的唯一辦法。”
“即便如此,我也不答應。”金鍾樓握住溫書受傷的那隻手,用前所未有鄭重的語調道:“這個,我不允許再看見第二次。”
“就放一點點血,沒事的。”
金鍾樓沒有說話,這樣的話,只能安慰三歲小孩子,他會相信嗎?別說現在還沒有找到確切之法,她要想找出解毒之法,就得不斷地拿自己的血做實驗。就算找出來了,那麽多人的解藥,又豈是她一人的身體能負擔得起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溫姑娘方才說的只是其他人的解藥,這其他人不包括她自己。她的身體已經很危險,貿貿然放血試藥,只會為她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
他無法想象,這具岌岌可危的身體在面對將來一連串的衝擊,會變成什麽樣?溫姑娘以前的人生,他沒辦法參與,讓她將自己逼至這樣的境地。但溫姑娘以後的人生,由他金鍾樓負責,他不允許再看到同樣的事情在溫姑娘身上發生。
有關於這個問題的爭論,暫時沒有達成一致。
這次的對話,以兩人沉默相對而結束。
這是兩人認識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出現分歧,也第一次出現這樣沉默以對的局面。
溫書原本還想再勸金鍾樓,可她知道,除了點頭說好,任何話於金鍾樓而言都是蒼白的。
溫書第二次毒性發作,是在三日後。
這次運功壓毒,比上一次花去的時間還要久,也更加艱難。
汪玲看著那三人從石室內走出,無憂無慮的臉被愁雲籠罩,滿是擔憂。
西門若寒還好,謝小跡和金鍾樓明顯力有不濟。那是當然,為了調查溫庭下一步的行動,他們白日很有留在神明宮,都出去找線索。
謝小跡似乎在做著什麽,溫書雖然每日關在藥池之中,卻知道他絕對不會沒有任何準備應對接下來溫庭會做的事。謝小跡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在對方積極謀劃著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牢牢將勝算握於手中了。
從小胡子那越來越瀟灑地微笑中,溫書也能看出一點來。不管二哥決定要做什麽,這一局他可能會輸。
唯一的例外,那便是幾人在面對她體內的毒,臉色是越來越沉重。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糟糕的身體狀況了,上一次運功壓毒,她兩個時辰便醒了。而這一次,直到翌日一早,溫書都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佟秋雨進來的時候,金鍾樓仍然陪在溫書的身邊。回房調息了片刻,便再次來到了這裡。
自舒兒的身體發生變化後,即便再辛苦,每天都會來到這兒,看著她熟睡的臉,默坐良久才回房。
別人不清楚,佟秋雨再清楚不過。
舒兒自從上次在蝴蝶嶺毒發歸來,不但身體虛弱了,還有一個更為顯著的變化。那便是她每次睡眠都變得更沉了,一入眠之後,怎麽喊都喊不醒,除非她自己醒來。
有時候看著這樣的舒兒,佟秋雨真的很怕舒兒會這樣睡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再加上,靜靜坐在一旁的金鍾樓。佟秋雨在難過的同時又有著欣慰,因為有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無論何時都陪伴在舒兒的身邊,對她不離不棄。
佟秋雨默默退出了石室,將空間留給了那兩個人。
謝小跡他們許多事都料到了,唯獨沒有料到,在一天傍晚,佟秋雨悄悄地離開了神明宮。
就在謝小跡和金鍾樓以及西門若寒又一次為溫書運功壓製毒性之後,而莫小仙這個女人,實在太能折騰自己。哪怕她什麽都不做,體內那旺盛洶湧源源不絕浸滿毒性的內力,還是讓三人愕然。
照這樣下去,這個辦法堅持不了多久。
佟秋雨坐在床邊,拿著絹帕為溫書擦著額角的細汗。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將臉上沾染到的發絲拂去,看著她入睡。
她去求庭兒,那孩子應該會答應,放舒兒一命。不看在她這個小時抱過他照顧過他的佟姨的份上,看在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叫著他庭兒哥哥的舒兒份上。
佟秋雨暗暗做下了決定,就在三人消耗功力回屋休息的當口,她離開了神明宮分堂。
直到第二日中午,佟秋雨才趕回來。謝小跡一早便出了神明宮,佟秋雨離開的事他並不知情,而金鍾樓,這半天也沒看見他露面。
誰都不知道佟秋雨去了哪裡,又去做了什麽事。
“咦,佟姨,你剛出去了嗎?”這麽說起來,有大半天都沒看見佟姨了呢。
汪大小姐剛從藥池看完溫書回來,金鍾樓拜托她,幫忙盯著她,不要讓她做出傻事。汪大小姐拍著胸口保證,這事就交給她了。她也很不喜歡小書動不動就自殘的行為,很痛的。
“……啊,我出去了一下。”佟秋雨避開汪大小姐閃亮的眼,“每日在這地底下呆著,很悶,出去透透氣。而且舒兒跟我提過,想吃八寶樓的如意酥了,今日有空,便去為她買了些來。”
“是這樣啊,那個,佟姨……”汪玲伸出手指,舔了舔,指著佟秋雨手中的東西,嘴饞的要求道:“如意酥,能給點我嘗嘗嗎?”
佟秋雨的手顫了顫,驀地將手放到了身後,緊張道:“小九啊,這次就買了一點兒,你要是想吃,佟姨下次再買給你。”
“……哦,好的。”
佟秋雨說著,快步離開了。
汪大小姐則撓撓頭,有些不解地往回走,漫不經心之下,撞上了一堵肉牆。
西門若寒伸手,按住汪大小姐的腦袋,“走路不看路,想什麽呢?”
汪大小姐推開西門若寒的大手,揉了揉翹起的頭髮,嘀咕道:“真是的,西門大哥你為什麽也喜歡這樣?”是不是她很好欺負啊,一個個的都喜歡摸她的腦袋。
她曾經問過謝小跡,謝小跡只是笑呵呵地說,因為汪大小姐整個人就像一隻小綿羊,軟軟的、毛茸茸的,摸起來應該會很舒服。
但自從西門若寒強勢地向眾人道明他與汪大小姐的關系後,謝小跡就很少享受到這種待遇了。綿羊後面有尊大神,不好欺負了啊。
“你剛在想什麽呢?”西門若寒不理會她的嘀咕,問道。
“小書的母親啊,買了如意酥,卻不給我吃。”
“……你想吃如意酥?”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歡!”
笨蛋!他早該知道的。
“可是好奇怪,特地去買如意酥,卻隻買了那麽點兒,連分給我一點都不行。在郡公府的時候,我可是吃過許多小書母親做的東西,可好吃了。她也喜歡喂我吃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以至於我一看見小書的母親就等著讓她喂食,可是這一次……”
喂食被拒,失落了?
西門若寒終於為她的心不在焉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等等!你說她很奇怪?”
“嗯,非常奇怪!”
“說說。”
“說是出去散心,卻滿頭大汗的回來,一看就是用跑的。當我指著她手上的如意酥,說我也要吃的時候,她突然顯得很緊張。對了,她還將手藏到了身後,就算不讓我吃,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還是她吃起來真的那麽恐怖,既然知道是佟姨為小書買的,她多少還是會為小書留一點的。佟姨為什麽那麽緊張呢,走的時候還那麽急切。緊張,急切?!
汪大小姐也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與西門若寒對視了一眼,“難道佟姨手上拿的根本就不是如意酥?”
“絕不是。”
“那又是什麽?”
西門若寒也在想這個問題, 佟秋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害自己的女兒。而從先前,佟秋雨講述的有關於她、溫舒以及吳情、溫庭的故事來看,他們之間的淵源不淺。
在自己的女兒身體抱恙、隨時都可能死去的當口,一個母親會做什麽,答案不言而喻。
“佟姨她去見了溫二少?”
“這是唯一的解釋。”
“她手上的不是如意酥,而是溫庭給佟姨的解藥?!”
“……”
“糟了!溫庭不可能會這麽好心的,他要是真的願意救小書,就不會害她了。”汪玲意識到問題,立馬展開輕功往溫書所在的方向奔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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