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第一縷光線灑進滿香樓時,金鍾樓便醒了過來。
感覺到胸口傳來的溫度,彎了彎嘴角,將懷中人摟得更緊。
門外已經有丫頭在等著,金鍾樓仍然沒有起身的意思。溫姑娘睡得很熟,照這個狀態,她至少還會再睡上半個多時辰。
溫書的腦袋貼在金鍾樓的胸口,左手緊緊抱著他的腰,金鍾樓就像一個大大的抱枕,被她牢牢抱在懷中。
二十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睡的。金家的幾位公子,從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入睡了。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還被人抱得這麽緊,這種經驗還是第一次。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沒法適應,身體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半邊的身體都已經麻木,然而金鍾樓卻一直希望著以後的每日都能如此。
心愛的人在身邊,胸口靠近著胸口,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她的胸口傳來均勻的心跳聲,這種滿足和幸福感是金鍾樓沒有感受過的。
丫頭來了又走了,笑著回去跟老爺稟報。
以前六公子每日都起得很早,今日丫頭先後去看了三次,六少爺和少奶奶的房門都還沒有打開,照這個趨勢,明月堡很快就能添新丁,多個小孫少爺吧。
金鍾樓的耳力無人能及,當然聽到了那些丫頭偷偷說的話,還有傳來的笑聲。
金六公子雖然感到了一點難為情,但覺得她們的說法也沒錯。自大哥誕下麟兒之後,明月堡已經很久沒聽到小孩子的哭聲了。
一想到他和溫姑娘一同養育孩子的情景,金鍾樓微微笑出了聲。
而溫書,也就在這個時候醒了來。
揉揉眼睛,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睡在哪裡,察覺到渾身的酸痛,她才想起自己已經成親了。睡在她身邊、此刻雙手按著的人,正是她的丈夫啊!
話說,金六哥明明這麽溫柔的人,自己的全身為何還像散了架一般,莫非她體力真的這麽弱?還是……溫書看著躺在她身下的人,覺得自己似乎看錯了什麽。
金鍾樓還在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般,仍然在笑。
溫書的臉霎時發紅,從他身上爬了起來,背對著他,睡到了裡邊。
不要當金六哥看不到,他的心可以看得到,他是這麽說的。
“書兒,起來了,要給爹爹和幾位哥哥奉茶了。”
“!!”溫書腦袋一轟,對哦,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看看窗外那明晃晃的光線,以無比強烈的姿態從淡雅蘭花窗紙上灑了進來,溫書更是嚇得不輕。
這次真是丟人了!
娘和她提過,作為新婦,第一天早上得早早起身,給公婆敬茶。第一天,要給公婆留個好印象,她第一天就睡到這麽晚,他們一定會認為自己是個懶媳婦兒。
溫書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一邊起身還不忘對身後的金鍾樓嘟囔道:“金六哥既然醒了,為什麽不叫醒我呢,這下被笑的人就是我們兩個了耶,我還想要給全府人留個好印象的說。”
這個可以肯定是真心話。
“別躺著了,金六哥,快點起來。”溫書見金鍾樓遲遲沒有動作,走過去將他從床上直接拖了起來。
金鍾樓則在想著溫姑娘的體力真的不錯,連他都拖得動。
“金六哥,你今日要穿……”溫書打開衣櫃,翻出金鍾樓的衣衫。沒想到金六哥的衣衫這麽多,每一樣顏色的衣衫都有六套,月白色的更是掛了半個衣櫃。金六哥他到底是有多喜歡這個顏色啊,昨天的新郎服裝,她是頭一次看金六哥穿紅色衣衫,就連系住頭髮的發帶也是紅色的。溫潤的面孔因為一身紅色,變得更加帥氣,褪去了平日的潔白如玉,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魅~惑的味道。
溫書還挺吃驚的,手指拂過那套喜服,小心地折疊好放進櫃子裡。改日有機會,再叫金六哥穿給她看……不不不!昏了頭了,喜服只能穿一次,還是永遠地壓在箱底好了。
“書兒決定便好。”
“讓我選啊……”溫書看了看櫃子裡,他們是新婚,又要去給公婆敬茶,應該穿得隆重一點才對。雖然金六哥穿月白色真的很好看啦,今天還是換其他顏色。
溫書掃了一圈,最後為金鍾樓找了一件淡黃的衣衫。她看金六哥穿過這種顏色的,很適合他,又不敢給他找喜氣洋洋的衣衫,櫃子裡也沒有,隻得這種顏色了。
金鍾樓滿意接過,很快便穿戴好了。
而溫書自己,則選了藍色月籠長裙,得體大方,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優雅。
“藍色的會不會不太好?”溫書有些猶疑,今天是她以兒媳的身份第一次拜見公婆和長輩,加上又起得這麽晚,溫書還真有些緊張。
接下來,一定不能再出錯了。
“很好看,藍色很適合書兒。”
“金六哥說適合,那我就放心了,就穿這身藍色的。”
“書兒,不用擔心,爹爹和幾位哥哥嫂嫂都是很隨和的人,也都很喜歡書兒。從今以後,明月堡便是書兒的家了,他們也都是書兒的親人。不用多想,也不用怕出錯,就當在郡公府一樣。”
“金六哥。”
“書兒你要記住,你已經是我的妻子,這裡便是你的家。在家裡,和家人在一起,想什麽便說什麽,不用拘謹。明月堡不像其他的朱門大戶,爹爹在娘故後,便沒有再娶。我們幾個兄弟,都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大哥和嫂嫂也都是非常寬厚的人,或者嚴肅,但對家人都十分的關懷。”
金鍾樓握住溫書的肩,他知道,書兒和嶽母在郡公府習慣了小心謹慎的過日子。即便是書兒這般開懷的人,面對著郡公府眾多兄弟姐妹,也都懷著不同的心情,得仔細應對。
但此後就不必了,書兒嫁進了明月堡,這裡有最愛護她的家人,還有深愛她的丈夫。她會體會到一個家真正的溫暖和和睦,書兒不用再為一些繁雜之事擔心。
他要她的書兒過得快快樂樂的,每一天都盡情享受著生活的美好,不再有苦痛、也不再有遺憾。
在溫書醒過來,真正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刻,金鍾樓便這麽對自己道。
“嗯。”溫書重重點了點頭,忽然又意識到要去敬茶的事,拉著金鍾樓就走。“金六哥家人都很好這個我知道,可咱們該做的事還得做好,第一天就害我被全府人笑金六哥你要負責——”
溫書看到沿途在捂嘴偷笑的小丫頭,對金鍾樓這般喊道。
這一天的明月堡,頗為熱鬧。一向得體溫文爾雅的六公子,竟然被人拉著跑。長長明月堡的回廊上,傳來兩人清潤溫和的笑聲。隨著滿園桂花香味,一齊吹遍明月堡的每一個角落。
溫書和金鍾樓,規規矩矩地跪在金謙金老爺子的面前,鄭重地向他行了禮。丫頭端著茶侍立一旁,溫書接過,敬給金老爺子。
金謙自始至終都是笑呵呵的,絲毫沒有提及早上兩人晚起的事,也忽略了掛得老高的明晃晃的日頭。
從袖中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放在托盤上,溫書謝著收下了。又依次向幾位兄長敬過茶,在他們打趣著六弟和弟妹今日起得真早時,笑著裝糊塗。
大哥金妙樓比金鍾樓要大上十幾歲,長得很清正,雖然人到中年看起來依然年輕。也許是身為老大,身上總帶著一份責任和嚴肅。在溫書向他敬茶時,難得地笑了笑。
大哥掌管金家茶葉生意,一年十二個月,有十一個月不在堡內。這一次是因為六弟成親,才特地從外省趕回來。
大嫂是個溫柔賢良的女子,又不缺決斷力。金家內院的事,便是由大嫂打理的。爹爹多次稱讚大嫂賢淑能乾,若是經營生意,會成為老大的賢內助。
二哥掌管船運,常年在東南沿海一帶流連,臉部線條因為常年日光的曝曬和海風的吹襲,剛硬發亮。性情爽朗,笑聲也是幾位兄弟間最大的,他一笑,整個明月堡都能聽見。
溫書向他敬茶時,他給了她一塊令牌。有了這塊令牌,以後溫書前往東南沿海的碼頭, 就能隨意調動那裡的船隻,想出海都不成問題。
溫書自是知道這塊令牌有多重要,二哥想都不想便給了她,自有一份家人的情義和信任在裡面。
經營米鋪的三哥,是幾個兄弟之中最沒正行的。敬茶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三哥已經被爹點名多次,害他苦哈哈地托著舌頭,不敢再隨意開口。
四哥在朝為官,是慶康二年的榜眼。一身風骨,皎如皓月,這樣的人,站在朝堂之上該是何等的風采?
五哥也就是溫書最為熟悉的金玉樓,昨夜一宿沒睡,精神頭兒卻是好得令人嫉妒。謝小跡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當死小雞,公孫也在夢周公,倒是西門莊主,依然數年如一日的出去練劍了。
還有我們的汪大小姐,那隻綿羊,用腳丫子想也知道她在幹嘛。何況昨夜在屋頂偷聽那麽久,還被正主知道了,就算想,她敢來嗎?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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