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呆瓜,居然會以為自己不歡迎他,哎!
溫書摸摸溫亮的小腦袋,毛茸茸的,呵呵!手感真好。溫亮很純凈,也許是因為他的心智只是一個小孩子的關係,溫書打從心底裡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弟弟。在這個家中,除了娘以外,再一個被視為親人的人。
雖然對三娘的態度很奇怪,但溫書想,三娘的轉變可能是認為她即將下嫁永親王府,成為永親王沈冰奕的側妃。
永親王提親後,整個郡公府的人對她的態度都或多或少有了轉變,三娘應該也是因為這個關係才將亮弟放出來的,也一反常態答應他來找她玩。娘之所以對溫亮反應很淡,應該就是知曉這一點,所以心裡對三娘有疙瘩,以至於溫亮來了都沒之前那麼熱情,想與那房保持一點距離。
溫書很清楚這一點,也知道娘是為她抱不平,但這與溫亮實在沒什麼乾係。相反,溫亮是這府中除了娘外最喜歡黏著她、對她最真心的人,縱使三娘前後態度截然相反,也不能埋怨她什麼。
每個人生活在這世上都不容易,在這深宅大院中更是如此。也不見得有什麼壞心,只是想明哲保身,讓自己的日子過得順遂一些罷了。
更何況,溫亮從來都不清楚這些,把不滿發在他頭上,小傢夥也實在太可憐了。或許正因為他是小孩子,才特別的敏感,能用最樸實剔透的心感受到外界是否對他具有善意。
溫亮得知溫書很歡迎他,也很喜歡他來找她玩,高興得不停和溫書說著話。將這些日子他發生的每一件事,譬如逮螞蟻到瓶子裡,譬如嘟嘟掉毛的事,一一都與溫書說了。
溫書拍拍他的肩,讓他乖乖坐好。趁著這個時間。她要好好給他做個身體檢查。前些日子被永親王的事擾得頭暈眼花,再加上三娘又把溫亮關在屋裡,讓她見不到他。
現在這樣也好,她倒是有機會可以好好地看看溫亮的病了。
溫亮一邊樂呵呵地和溫書說著事。一邊乖乖地,溫書說伸手的時候伸手,該張嘴的時候便「啊」地張嘴,問他身體有哪裡不舒服立馬掰著手指頭「報備」,話後還可憐兮兮地向溫書求安慰。
溫書揉揉那傢夥的腦袋,讓他乖乖坐好,沒他的吩咐,暫時不能亂動。溫亮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問舒兒要幹嘛?
溫書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一會兒他就知道了。
「舒舒舒兒~~」溫亮聲音都在顫抖了。望著溫書手中明晃晃閃著寒光有他一手長的銀針。還不止呢,在桌上,一排銀針平鋪在面前,嚇得溫亮兩隻眼睛都瞪圓了。「舒兒,這個是要幹什麼?」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嗯哼。你說呢?」
溫亮屁股挪挪,身體緊緊縮到後方,眼睛一轉都不轉地盯著桌上那一排銀針,就怕他一個不留神,那些銀針便會馬上扎到他的身上。而他的一雙手,則下意識地抓緊溫書的裙擺,緊了又緊。
真是可愛啊~溫書心裡笑翻了天了。話說她家的呆瓜該不會跟現代許多小孩一樣,都怕打針吧?
不過有哪些小孩,是不怕打針的,這樣才更加奇怪吧?
「呃——」溫亮終於忍不住,整個人都牢牢抱著溫書的腰,躲到了她的身後。還不斷地喊著:「我不要。我不要,舒兒我不要~」
溫書頓時囧了,老兄,你雖然只有八歲的心智,但這身體已經有十幾歲了好嗎?身高比她還要高半個腦袋。躲在她後面,還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溫書決定以後為了提醒這個呆瓜一下,她對他的稱呼要變變了,不是亮弟,而叫他老兄。
溫書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溫亮從自己的背後給扯出來,將他按在凳子上,雙手按在他的肩上不讓他亂動。等他終於安靜下來了,溫書拉過凳子,坐到他的對面。
「亮弟最苦惱的事情是什麼?」
溫亮歪頭,疑惑地看著溫書,眨眨眼,再眨眨眼。
好吧,他可能沒聽懂。那她就換個問法好了,「亮弟開心嗎?」
「開心啊,我每天都很開心,和舒兒在一起就更開心了!」溫亮重重地點點頭,用他那可愛如綿羊一般的嗓音道出,讓人聽了直覺可愛。她還記得在讀初中的時候,發小迷上了一部關於網球的動漫,經常大叫著卡哇伊,被她纏著沒法,她也看了點兒。溫亮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上面的慈郎,發小直接稱他為小羊。呵呵!那感覺還真像啊,溫亮很多時候就有點像那隻小羊。
「那什麼時候,亮弟會覺得不開心呢?」
「啊?」溫亮被問愣住了,甩了甩可愛的腦袋,不想想這個煩惱的問題,但發現舒兒一直看著他,大有他不說就不罷休之勢。溫亮低下了腦袋,屋裡也漸漸安靜下來。
溫亮一直低著頭,兩隻手攥緊纏繞,久久都沒有抬起他那顆腦袋。溫書有些不忍心了,他知道癲癇症發作的時候,會給一個人帶來多大的恐懼。哪怕只是想到病發的那個情況,都會讓人不寒而慄。
只是,她必須要讓溫亮明白,想要治好這個病逃避是沒有用的,他要全心地信任她,並能鼓起最大的勇氣來接受她的治療。只有這樣,終有一日,他才能擺脫這個可怕的夢魘。
忽然,溫亮脖子一抽,身體痙攣,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掙紮下,撞翻了桌椅,發出巨大的轟隆聲。
「小姐——」春兒聽到聲響闖了進來,看到裡面的一幕,知道是四少爺病發了,馬上就要叫人。
「先別多問,快過來幫我按住他。」溫亮畢竟是個男孩子,掙紮起來力氣很大,溫書一個人要按住他還真不容易。
「小姐,要不要喊大夫,四少爺……」
「先照我的話做。」溫書音調提高了些,聲音著透著不容反駁地威嚴,關鍵時刻,哪裡容得半點耽擱。
「哦哦哦哦~」春兒再不敢多言,■快跑過來,慌手慌腳地幫忙按住溫亮。有春兒的加入,溫書得以騰出一隻手,而一隻細長的銀針準準地落在溫亮頭頂的百會穴上。
「小姐!——」
溫書沒有理會春兒的驚嚇,而是低著頭,一邊注意著溫亮的情況,一邊輕輕捻轉著手中的銀針。溫亮在那根銀針紮下的時候,整個人一顫,隨著溫書的捻轉,一抽一搐地擺動著,動靜卻也小了不少。
溫書安撫著他,讓他相信他,放輕鬆一點,很快便結束了。
「春兒,幫忙把銀針拿過來。」銀針就在春兒的手邊,手一夠便能夠到。
「哦,是,小姐。」經過剛才那一針,春兒心中疑問多了,質疑卻少了些。
小姐自從墮樓醒來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也許她該信任小姐,她是真的有辦法可以幫到四少爺的。再說,她就算不信這個,也該相信,小姐是絕對不會害四少爺的。
就算她只是一個小丫頭,主子們的事她都不該過問,也不該多嘴。可是她看得出來,三小姐是很喜歡四少爺的。四少爺心思那麼單純,又那麼可愛,她還注意到小姐時時看著這樣的四少爺露出會心的笑來著。
針包遞過來了,溫書拿出兩根稍短一點的銀針,分別扎在溫亮神庭穴、扇門穴。隨著這兩針下去,溫亮的動靜越來越小了。偶爾,只能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一陣輕顫。
而這次,溫書是一點反對的聲音都沒有了。溫書一根接一根地將銀針取出,分別扎在溫亮周身穴道上。春兒看得眼花繚亂,最後只能看到針的影子在晃動,等她看清楚的時候,銀針已經扎在了它們特定的位置。
春兒忍不住在心裡惡寒了一下,小姐是認準了之後再扎的嗎?
應該是吧,春兒在心裡不確定的道。畢竟人身上的穴道,可不是想扎哪兒就扎哪兒的,有些穴道,有微末分別,可是會死人的。
溫亮在痛苦的深淵裡掙扎了許久,就在他以為又一次要被那可怕的夢魘浸透的時候,有一個力量在關鍵的時候拉了他一把,將惡魔趕走,讓自己一點又一點地恢復了知覺。
「醒了。」在這半個時辰裡,溫書頭一次露出釋然的笑容。銀針已經全部拔出,而之後不多久,溫亮也慢慢醒了過來。
「……舒兒?——」
「是不是感覺好點兒。」
「嗯。」
「春兒,搭把手。」兩人一人一邊,將溫亮給扶到了桌子旁坐下,溫亮剛從病發中恢復,身體還很虛弱,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
但現在他並不想休息,他只想說話。無奈喉嚨裡就像是堵了什麼,半天也沒說出來。而落在溫書和春兒眼裡,就是溫亮睜著一雙很可愛的小鹿斑比的眼睛直盯著溫書,眼睛亮晶晶的,裡面隱約還有發病時因痛苦而流出的淚光。
看著他這樣子,溫書心軟得要化開。卻只是一笑,捻起一根銀針,笑問他:「那現在,你還怕這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