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翻了個身,把被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她睡得很好,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她半眯眼,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接起來,非常口齒不清迷糊地問:“誰?”
“你大爺。”
“大你妹…爺…”葉檀頓了頓,霎時反應過來,非常冷靜地迅速改口,“老闆。”
老闆在電話那邊苦口婆心:“美女,說好今天早上九點,我一到辦公室就會放在我桌子上的地產土增資料呢?你人呢?”
葉檀:……
老闆:“不要告訴我你給忘了,還想不想混了。”
“我半個鐘之後到所,一個半小時之後把資料給你。”葉檀掀開被子,赤腳踏在木質地板上,準備拿衣服換的時候,才發現…貌似自己昨晚還沒洗澡…
真是日了狗了。
“就這樣,”葉檀側著頭夾著手機,匆匆拿了幾件衣服沖進浴室,一邊淡定地說,“老闆,客戶來了你拖一拖,我掛了。”
等葉檀匆匆收拾完自己出了臥室,她才突然想起來:她昨晚怎麼自己回臥室爬上床睡的?
她一抬眼,就看見玉白衣站在陽臺那,依舊是那襲仙風道骨的白色長袍,清晨的風很輕微,陽光也淡,他就這樣安靜地站著,逆光背對她,葉檀忽然就想起很久前看的一部電影,有個少年靠在灑滿陽光和白色窗簾翻飛的窗臺上,安靜地看書。
驚為天人。
她眼前的這個人,一個背影,就仿佛站在了不染俗塵的世外。
然而,他明明不過是站在她家簡陋的小陽臺上而已,甚至,他頭頂上還迎風飄著一排昨天剛洗的新內褲。
葉檀稍微感慨一下,就出聲交代:“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不要亂跑。”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她已經沒有更多餘的時間去向玉白衣解釋自己的去向。
最後葉檀不太放心地看了玉白衣一眼,就匆匆抱著資料開了門出去。
葉檀一走,玉白衣才轉過身來,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他慢慢走回客廳,站在房子的正中央。
他的神色有些肅穆,目光是深沉的黑,他伸出右手,中指指尖在眉心前方,隔空取了自己一滴眉間血。
左手上空,浮現一片玉白色的龍鱗片,上面是他用了一個晚上刻畫出了的符陣。
他是第一次,用這種逆天的術法。
他一生持戒,凜然正法,維循天道,半分未曾行差踏錯,而他今天這一舉,做的事逆天行施,喪失半生修為都是最輕的懲罰。
可這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能為那個小姑娘,為這個他貿然闖入的世界所做的最後的補償。
他微閉了眼,那一瞬間浮在半空的眉心一滴血瞬間下落,砸在玉白色龍鱗符陣裡,須臾之間,便融入那詭譎的紋路遊走,片刻整片龍鱗就騰地亮起血色一般的紅光。
緊接著,以他為中心的腳下,鋪成開巨大的法陣,那血色紋線甚至已經爬上牆,他一身白衣,在鋪天蓋地的血色裡,卻越發高寒如同冰雪。
直至那片龍鱗碎裂,散成萬千光點,和血色法陣相容,最後壓縮成一塊小小的類似玉片的掛墜,靜靜地躺在玉白衣左手手心上,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玉白衣微微睜開眼,一個非常細小的法陣,刻在了拇指大的龍鱗片上,不仔細看,甚至無法發現上面有著怎樣繁複詭譎又華麗的紋路。
外邊上看,只是一片普通的成色較好的玉片而已。
他剛把它收回自己虛鼎裡,便蒼白著臉色,“咚”的一聲,單膝摔跪在地板上。
這個世界對於他的排斥,比他想像地更加厲害。
他必須,儘快想辦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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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檀匆匆趕到事務所把資料補充完,就敲了所長辦公室的門,捧著資料交給他。
所長四十多,中年發福,有些禿頂,看見葉檀他板著一張臉,口裡倒是很不正經:“沒看見你之前我很生氣,看見你之後…長得好看我就還是沒脾氣啊…”
葉檀表情欠缺地提醒:“老闆,資料齊了。”
“我看看,”所長對葉檀高貴冷淡的臉已經習以為常,他翻了翻厚成磚的資料,滿意地點頭,“資料可以了,但是客戶白跑一趟又走了。”
所長抬頭,看著葉檀:“但是看在你是我們事務所一枝花的份上,不扣你獎金了。”
他們所很奇葩,因為工作量太大,再加上也許是風水問題,結果清一色漢子。
按道理說,學會計女的多,所裡或多或少都有女會計,甚至女會計更多一些,可他們所就是一個女的都留不住。
所以後來葉檀來面試的時候…那場景他做所長的都覺得十分丟臉。
再後來,所裡的漢子生怕葉檀這個大美女待不住,簡直是把她當祖宗供著,哪怕葉檀看著極為高冷。所幸,葉檀一待四年。每次和其他事務所聚會,被人群嘲所裡沒有妹子的時候,所裡的漢子就會很積極很驕傲地搬出豔壓群芳的葉檀進行花式打臉。
所以…所裡…所長是排第二的。
一想到這裡,所長有些心塞,抬頭看著葉檀不同以往的有些憔悴神色,所長立刻很上道地關懷下屬:“生病了?”
被誤會生病的葉檀:⊙_⊙。
“原來生病了,”所長自顧自話,“我就說,你工作一向積極準時的,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嘛,資料我可以叫小爵去取的。”
葉檀內裡有些迷茫,可面上還是很一板一眼地解釋:“我沒有生病,老闆。”
“生病不要強撐,”所長勸慰,“你回去休息吧,記得你手頭還有四家公司沒審計完就好。”
葉檀想起來,估摸是自己昨天哭太久,所以今天看起來神色有些憔悴了。
然而一想到自己昨晚這麼丟臉,葉檀就有些彆扭——她記事起,就從沒在別人面前哭,更別說哭得這麼慘的。
簡直是,不忍直視昨晚的自己。
更何況那傢伙還如此愛乾淨不喜歡別人觸碰,她昨晚抱著他哭,鼻涕眼淚什麼的,她自己想想都替玉白衣嫌的慌。
可是相對比于見到玉白衣的彆扭,她更擔心玉白衣會鬧出各種么蛾子。
好吧,既然老闆都叫她休息了:“哦,好的老闆,謝謝。”
收拾東西,回家。
她設想過很多回到家的場景,比如玉白衣不在家,或者他飄在客廳裡繼續嫌棄地板髒,或者一直站在陽臺遙望,又或者最可怕的是,一群人圍觀玉白衣,說不定還能上一期“走進科學”;但她就是沒設想過這種——書,鋪天蓋地的書。
男人端正地盤坐在客廳木板上,身邊堆滿了書,不止昨天新買的,她原先放在書房裡的,也一併被他搬出來,放在了桌子上、木質地板上、他膝蓋上。
最可怕的是!!!!他!!在!!!玩電腦!!!!她放在客廳桌面上的筆記型電腦!!!
葉檀整個人:⊙△⊙。
她只是離開兩個多鐘,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每一次離開這傢伙一小會!他都會有新的打開方式!!
玉白衣看見她,一抬手,葉檀都沒看見他有啥其他動作,一條墜子就掛在她脖子上。
很簡單的黑繩,掛了一塊不規則的白色玉片。
…究竟發生了啥。
她現在一點都跟不上這傢伙的節奏。
葉檀的手下意識地摸上鎖骨間的玉墜,微微清涼。
她一直以為,這個是玉白衣給她作為普通謝禮的東西。
而她永遠都不知道,玉白衣曾經,為她做出了怎樣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