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穿衣一向素淨,雖然配著她那張臉總有些奇怪,即便如此,也無法令她動搖自己的堅持——衣服越簡單越好、顏色越素淨越好。
然而現在葉檀低頭,看看自己白色針織毛衣上顏色各異的手掌印,突然覺得…大紅色什麼的偶爾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
葉檀看著被父母老師四散帶走的熊孩子們,鬆了一口氣,轉身把站在門外的玉白衣拉了進來。
“進來吧,”葉檀拉著他的衣袖,抬頭看他,“我給你買書。”
玉白衣高她一個頭有多,小姑娘站起他面前,拉著他衣袖,雖然面容有些豔麗,但眼神很乾淨,看起來十分乖。
他就這樣低眼看她,目光掠過她色彩斑斕的白色毛衣,甚至於她的嘴角都有紅色的指印,然後他想起那個時候她反身把他推出去的那個眼神。
——不希望別人傷害他也不希望他傷害別人的眼神。
自己大概是,被保護了?
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半分靈氣都沒有的混沌體,保護了。
玉白衣眉眼依舊清寂冷淡,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模樣,但他伸出手,指尖停在了葉檀的嘴角,卻是極溫柔的力度和手勢。
他沒有怎麼動,指尖低微的光朦朦剛亮,葉檀餘光一瞄,情急之下就把嘴一張,順勢將玉白衣半截手指吃進去。
我咧個去!!!兄弟你明不明白外星技法用不得啊啊啊啊特別是在書店門口這種監控24小時開著的地方啊啊啊啊!!!
葉檀含著玉白衣手指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丫消停會行麼?”
玉白衣破天荒地輕微皺起眉頭,一副不贊同小孩子胡鬧的神色:“^&*#*#。”
鬆開。
而葉檀看了一會,感慨果然顏值突破天際,他本身就一副清冷出塵模樣,此刻微皺起眉頭,只讓人覺得他更加凜然,是端於九天的氣質和容色,依舊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玉白衣嗓音淡漠地重複了一遍:“^&*#*#。”
葉檀瞅著他有些嚴肅的神色,馬上很配合地、帶上滿臉嫌棄的表情把嘴裡的手指吐出來。
“嘖,看你表情,叫我鬆開的意思?”葉檀隨意地扯起玉白衣的袖子,幫他胡亂擦了擦指尖上的口水,很沒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溝通不便你要理解,我也不想吃你一手細菌的。”
葉檀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解釋,可依舊沒辦法遮蓋自己發紅的耳朵。
這…咳咳,這個動作確實很不妥來著,可之前她自己情急之下,都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葉檀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兩點半了,”她拉著玉白衣的衣袖催促:“哎呀,快買書買完回家。”
葉檀在幼兒教學區那邊挑了幾本書準備去結帳,才發現玉白衣很淡定地提著黑色的書籃在一邊等她,他穿著白色的長袍,立在人群中央,安靜得如同遺世獨立,不染片刻喧囂。
葉檀是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真的有人氣質可以如此特別,他站在哪裡,哪裡的世界都似乎靜了下來,讓人有著非常安靜地、只想單純仰望他的衝動。
她湊過去,目瞪口呆:“親,有點誇張了啊!”
書籃裡堆著幾十本書,她略微一眼掃過去,只知道種類繁多但特點統一:都坑爹彩印啊!
彩印的書都貴死了啊!
玉白衣仿若未聞,只平靜地說:“走吧。”
葉檀“哦”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對方和她說的是“走吧”,字正腔圓的中國話。
他已經開始慢慢明白一些簡單的話了,他自己還去挑了書,也證明他開始明白葉檀帶他來的意圖。
他在積極地融入這個世界。
葉檀很欣慰。
就像,嗯,神壇上的人慢慢走了下來,有種快被自己接觸到的驕傲。
她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就乖乖地拿著玉白衣挑的書去結帳了。
她有一天買書就買了上千塊錢,也真是…葉檀戳了戳站在自己身邊高大的沉默的男人,嘟噥:“自己把書提走。”
重死他算了。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葉檀就一路心塞地默默看著玉白衣輕輕鬆松地提著一箱書面不改色地回到了家。
葉檀把東西放好,然後帶著玉白衣進了衛生間:“這是水龍頭,”葉檀指著洗手臺上的東西解釋,“把它扳起來,諾,水就出來了,再把它按下去,水就沒有了。”
葉檀反復做了幾次這個動作,然後示意玉白衣來一次。
男人看了葉檀一眼,平靜地伸出手,然後葉檀就看見他的手上出現拳頭大的水球。
葉檀:……
“你…是在告訴我你不需要用水龍頭這種東西嗎?”葉檀抬頭看他,“你是可以不需要,但是...難不成你還要在別人面前也用著你這麼特殊的能力?”
葉檀抓著玉白衣的手頗有些強硬地放在水龍頭上面,看著他的眼神很堅定。
男人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非常自然地就按照葉檀原先的做法把水龍頭開關了一遍。
葉檀在旁邊看著,突然就覺得,這哥們有種“好吧隨你折騰”的好脾氣。
她又接著教他用花灑,她把花灑頭拿在手裡之後,想了想,又把花灑頭的開關關了,調到普通的用水模式,把桶拿了過來放水。
恩,花灑先不用吧,用桶也是一樣的。
“你試試。”葉檀把開關關了,示意玉白衣自己過來用。
結果玉白衣第一個就把花灑頭的開關打開,葉檀手裡一直拿著的花灑頭剛好又朝向自己,猝不及防之下,葉檀從頭到身,被噴了一個正著。
透心涼,葉檀眯著眼,更心塞。
完全沒有想像中的有意思。
她原以為養一個外星人應該會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然而回顧一天的遭遇下來,真的是各種心累。
葉檀有些疲憊地說:“你自己坐坐,我去換衣服。”
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身後的玉白衣卻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他都沒有用力,只是虛虛地握著,然後另外一隻手快速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急促地、卻愛護依舊,然後葉檀只覺得有清風過面的溫柔,她就完全恢復原樣。
仿佛從來都沒有濕過。
葉檀愣愣地回過頭看他,看他眉眼深冷,氣質清雅,他的手藏在袖子裡,站得筆直,他不看她,只沉默地望著掛在牆上的花灑,專心致志,就像剛才他根本沒有動過。
她回味了一下玉白衣剛才的舉止,突然就想笑。
這個男人有些時候會有些彆扭,他大概不習慣自己去安慰什麼人,或者道歉之類的,他的姿態一直端的很高,她總會認為他站在神壇之上,可有時會有意外,他也會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安慰人——比如摸頭殺。
但總是沒什麼表情,一副“隨便你鬧”的態度。
葉檀終於微微笑起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下雨天衣服不幹了,其實養個外星人還是很有好處噠!”
玉白衣:聽不懂。
可事實上是,葉檀還沒來得及更好地安慰自己,養著玉白衣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更可怕的事情,就已經在後面等著了。
果然對未來不能有太多的幻想[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