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隊長的男人目光冷冽,小隊的人慢慢聚到他身後,緊盯著韓逸,身體緊繃,仿佛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的衝突。
“不許殺。”
黑霧張牙舞爪,韓逸重複警告。
他對這個男人在說什麽、想知道什麽完全不感興趣。
對韓逸來說,他只需要知道蕭晟七想要幹什麽就可以了。
“……等等,你不要緊張,這是誤會。”
女子性格細膩,王妍意識到不對,她上前一步,擋在男人面前,抬起的雙手輕柔而規律地上下起伏,試圖化解彌漫在空中的緊張氣氛。
“冷靜一下,我們沒有惡意。你是他的朋友嗎?是你把他放在這兒的?你想找人救他?”
韓逸抿著嘴思考了一會兒,不耐煩地鎖起了眉頭:“走開。”
“你的朋友傷的很重,我們有一位治愈系變異者,如果你需要幫助……”
“王妍!”
短發女人冷聲打斷,她與王妍的眼神短暫交匯,悄悄往後面看了一眼,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
王妍咬住了嘴唇,神情有些掙扎。
“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安全,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樹林裡很危險,特別是晚上……”
聞言,蕭晟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笑了。
這很有意思,也就是說,這些人知道晚上危險,那麽,他們上一世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陣細碎的響動從樹林深處傳來,蕭晟七思緒一頓,側頭看去。
“誰說我們要離開。”
略顯陰柔的聲音幽幽響起,小隊成員紛紛回頭,樹林之間,一個瘦削得不像活人的男人悄然出現,他面容發青,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攙扶著,晃動之間,身上白色短袖隨著微風蕩魁梧漾出波浪的形狀。
蕭晟七眉毛輕輕挑起,露出一個難以掩飾的嫌棄神情。
他還是得關注孩子的身體健康,可別也瘦成這樣。
“輝哥......”王妍呐呐開口。
瘦高個旁邊的高大男人正要回應,就被他抬手製止。
“我提出問題時,為什麽沒有回應?”男人身形有些不穩,他氣喘籲籲地挪到王妍面前,揚著下巴,仿佛隨便一個動作就能耗盡他所有的能量。
“這還需要我說明嗎?!”神情突然變得癲狂,男人聲音尖銳而刺耳,“如果這就是你們這個聚集地能拿出的最高水準,那跟廢物又有什麽區別!”
男人似乎過於激動,他大口喘息,肺部的雜音就像破舊的鼓風箱,嘶鳴著發出不詳的回響。
被稱為輝哥的高大男人立刻把手貼在他的後心處,隨著淡淡白光溢出,男人的呼吸漸漸平穩。
他像是突然冷靜下來,又笑了起來,神情誇張而愧疚:“不好意思,我失態了,但這種情況不可以出現,再有下次,我會覺得,這種沒有任何價值的聚集地,根本沒有拯救的必要。”
王妍低下了頭。
“哦,我都沒注意到,這兒還有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哈哈。”
話音一轉,男人回頭看向韓逸,似乎剛剛注意到他:“你從哪兒來的?為何這樣瘦弱?你叫什麽名字?”
韓逸皺起眉,有些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見狀,男人瞪著眼睛,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到最後,面容甚至有些神經質地抽搐:“為什麽不回答我?”
“為什麽不回答?”
“為什麽不回答我?!”
“嘿嘿嘿,怎麽不回答我呀……”
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男人的聲音漸漸低弱,就在聲音消散的一刹那間……
他一步蹬出,仿佛被無形的彈簧猛然彈射,爆發的突兀程度足以讓時間為之凝滯半拍!
沒有任何預兆,亦無絲毫猶豫,他的腳步瞬息間由靜至動,像一道閃電劃破寧靜的夜空,徑直向韓逸所在的位置迅猛衝擊而去。
蕭晟七瞳孔一縮,身形跟著動了。
韓逸反應很快,黑霧翻湧,瞬間包裹住他,將整個空地一並吞下,小隊成員驚慌失措地聲音此起彼伏,他在自己的迷霧中後退幾步,搜羅著蕭晟七的位置。
“你在哪裡……為什麽不回答我啊啊啊啊!”
一聲癲狂的尖嘯伴隨著音波衝擊瞬間在耳膜裡爆炸,瘋狂的穿透力猶如地獄挽歌,在瞬間拔高到極致。
“唔。”
那一瞬間,韓逸的頭部仿佛遭受到無形重錘的衝擊,劇烈震蕩令他感覺顱骨內的腦漿都在翻騰湧動。
他無意識地抱緊頭顱,試圖抵擋那股要將他靈魂拽出的力量,他整個人無助地蜷縮成一團,重重跌落在地面上,似乎發出了一聲低弱的悶哼。
尖銳嚎叫仍未停止,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帶著冰冷無情的寒意,狠狠地割裂了沉寂的黑色霧氣,直刺入耳膜深處。
耳朵難以承受地發出嗡鳴。
黑霧隨著韓逸的精神慢慢潰散,霧中掙扎的人無不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那音波仿佛無處不在,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在每個人體內肆虐,摧毀著每一寸神經。
劇痛在渾噩中不斷蔓延,韓逸用力捂住耳朵,咬緊牙關,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那冰冷的地下室,恐懼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之久,他的身體瑟瑟發抖,猶如一隻暴露在狂風中的小獸,只能在無盡的絕望與痛苦中努力尋求那一絲可憐的庇護。
“…編……七……”牙縫中溢出破碎的哀鳴,韓逸感覺大股液體正在從五官中湧出。
“原,來,你,在,這,裡!快,快,回答我的問題!”
癲狂中帶著笑意的嘶嚎迅速接近,問句似乎是直接印在心底,韓逸無力躲避,絕望湧上心頭,他微弱的掙扎,口中不斷喃喃:“…號…七……”
氣流翻湧,有什麽破空而來!
就在韓逸絕望的瞬間,一隻手猛然把他從地上撈起,直接掰開了他的嘴!
“叮。”
刀刃相接的聲音就像休止符號,濃濃煙草氣息席卷韓逸的鼻腔,身體到達極限,安心與委屈漫上心頭,韓逸在意識最後,用力抓住了什麽東西。
徹底放下心來,他的意識潰散在無邊黑暗之中。
黑霧驟然散去,陽光撲面而來。
林中人七竅流血,東倒西歪,少有幾個清醒的人費力地睜開雙眼,望向尖嘯的中心,正看到詭異恐怖的一幕!
那裡,一隻全身閃爍冷冽光澤的白斑雪蟬懸浮在空中, 它身形碩大,一張清晰可辨的人臉嵌在昆蟲堅硬的頭部,神請癲狂中帶有一絲不解與驚訝。
它四根鋒銳如剃刀般的口器不知何時已經刺出,而在它攻勢交匯的終點,一柄簡單短刃,竟穩穩抵住了刀鋒!
鮮紅的血液從耳中湧出,沿著脖子滑落,蕭晟七半跪在地上,一手護住懷裡青年的頭顱,一手抵住白斑蟬攻擊,他頭顱微垂,看向昏迷青年的眼中擔憂難以隱藏。
手指靈活翻轉,蕭晟七把青年輕輕放在地上,動作輕緩溫柔,帶著詭異地平靜和諧。
“哦呦,還有一個,嘿嘿嘿嘿嘿嘿,你會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吧?”
白斑蟬怪物撤回口刺,手舞足蹈,口器在空中肆意揮劃,他臉上的神情興奮愉快,似乎遇到了什麽快樂的事情。
很快,癲狂取而代之,怪物狂躁地揮動翅膀,鋒利口刺齊齊指向前方。
在它刀鋒所指之處,男人輕輕摸了摸青年的頭髮,隨後,慢慢抬起頭。
額角青筋爆起,蕭晟七瞳孔縮成一點,眸子異樣漆黑,宛如深夜森林中的狼火,透露出撕毀一切的凶狠與瘋狂。
他似乎在笑,嘴角牽扯出誇張的角度,牙齒裸露在外,白如新雪,一顆虎牙森然裸露,因扭曲的表情而顯得格外刺眼。
黑色隕石悄悄閃爍,凶獸鎖定了獵物。
一股無法名狀的恐懼,猶如冰冷的水流,悄悄漫上偷窺者的心頭。
風與水合奏,在獨屬於自然的曲目中,沙啞晦澀的聲音緩緩響起。
“噓,安靜點兒,我家孩子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