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廷已经式微,但是朝廷上的文武百官还在,这可不是草台班子,这是昔日大汉朝廷执掌中枢的文武百官,他们不管权力归属哪一方,但是最重视的就是这朝廷的脸面。
所谓的脸面,就是礼。
读书人的礼。
朝廷的礼。
所以宣旨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
首先就是天使入场。
这个天使可不是西方的鸟人啊,是天子的使者,也就是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宦官,以宦官为天使,这算是本朝开始的特色。
放在前朝,宦官都上不得台面的,宣旨这活都轮不到他们。
天使捧着圣旨进来,那府中就要重视,要焚香沐浴,要大开中庭,还要开祭台,拜祭苍天,不仅仅要全府的人到场,那是要连老祖宗都请上来的……
反正这一套套的流程下来,李桓已经有点想要暴走的情绪了。
不过这朝廷的脸,他还是要给的。
太师已经够蛮横了。
这执金吾的位置,说给谁就给谁,朝廷之中,谁不难受啊,你这个授了官职的,还连朝廷的礼数都不放在眼里面,那就是把朝廷的脸当成抹布一样。
在忍着这些繁文缛节的折磨,总算是把这最后的流程给走完了,然后得到了一枚官印,银印青授,还有一套官袍,代表执金吾的官袍,上朝要穿的。
“多谢宫常侍了!”圣旨接下来之后,李桓对眼前这个宣旨的宦官客气的行礼,对于天子身边的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很多人说天子是傀儡。
但是李桓却不能小看这个少年天子。
能在这混乱的乱世活下来就是本事了。
历经董卓挟持,又被枭雄曹操扶持,走过了汉末,又走到了三国,还能以禅位的方式,安享余生,算是少有能在改朝换代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地位。
这位献帝虽不见得是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
但是绝对精明。
“李中郎将,你少年勇武,深得太师器重,但是陛下对你,也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如今汉室江山飘摇,外有关东贼子作乱,内有奸臣蒙蔽圣心,陛下举步维艰,还是需要尔等如同太师这般忠义之士来扶持江山!”
这宫常侍那皮笑肉不笑的社情,再以那尖锐又显得阴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李桓背脊都有一种寒意在升起来了。
这中郎将之称。
其实就是为了统领关中军,董卓在他这个执金吾的职位之上,还兼的一个杂号的中郎将,也就是长安中郎将,这就让他名正言顺的统领关中军了。
如果按照当朝的军制。
他上了半级了。
等同于和李傕,郭汜,徐荣这些大将相提并论了。
要知道,吕布统领了并州军,也只是一个骑都尉而已。
哪怕吕布是董卓的养子,这并州出身的,和李桓这个西凉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西凉人都喜欢用人为亲,更喜欢用西凉人。
“陛下的知遇之恩,末将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桓刚正的说道。
……………………
把天使给送走了,李桓才招招手,让李陆现身。
“府上少点人,以后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了,不能这么寒酸,你安排一下,至于内宅,让苏娘子安排点人来充充场面!”
旨意下了,他这个执金吾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日后少不了要应酬。
进了朝堂这个大染缸,他可没想过独善其身,他要的是兼济天下,至于谁把谁给染了,还不一定呢。
“诺!”
李陆点头。
“还有,你尽快把这长安城里面的兵力给我查清楚,以后这长安城归我管了,我不能不知道底细,谁能用,谁不能用,谁可以打,谁要供着,都得有一个心里准备……”
李桓阴沉的说道:“树大招风了,现在长安城盯着我的人,会越来越多,我要是做不出事情来,太师就得收拾我,明白吗?”
他知道,他被抬到这个位置,已经成为太师一把破网的刀了,这把刀如果没用,就算是他武艺再好,太师也在意的。
“我明白,我会尽快把长安城给翻一遍,长安城的兵力好打听,可那灞上军营呢?”李陆想了想,问。
“你脑袋昏了!”李桓斜睨了他一眼,道:“不要碰灞上军营,谁碰谁死,就连斥候也不要派出,不然我们两个脑袋,很快就会别挂在了长安城的城头上了……”
“是我太着急了!”
李陆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去干活,少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尽快给我弄一批暗探出来,我这眼睛没睁开,耳朵听不到东西,那就是眼盲耳聋,这是干不了任何事情的!”李桓道。
“诺!”李陆行礼,然后迅速的消失了。
“这小子功力又涨了,轻功造诣好像又有些提高了,我都摸不到了!”李桓感概。
………………
半响之后,李桓拿着手中的圣旨,回到了学而书斋。
这时候蔡先生已经开始干活了。
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翻阅军中带来的一些文件记录,甚至连自己额头一滴汗水滴在了案桌上,都没有丝毫感觉。
已经开始入夏了,夏日的长安有些闷热,她为了以男儿身行事,一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天气,里里外外不知道湿了多少衣袍了。
可她甘之若饴。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女子地位向来卑微,哪怕她读了这么多书,甚至自问才学能力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但是最后还不是嫁人,以夫为尊,如同菟丝花一样,丈夫死了,又让婆家利用,哪怕她能顺利回到娘家,可不过就是再一次改嫁而已。
天下是一个舞台。
她不甘心当一个观众了。
想做一个角色。
怕只是一个小角色。
所以她能承受一切**承受的苦楚。
只是……
李桓多少有些心疼他,来到这个时代越久,越明白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女人想要做点事情,永远都是那么艰难的。
“回来了!”这时候蔡先生抬起头,目光带着柔和,看着李桓:“圣旨没什么意外吧?”
“你看看!”李桓怕有陷阱,递给了她。
她有些虔诚的摊开,小心翼翼的,生怕损害一点点,然后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最后看落款,皱眉,半响之后,道:“旨意是很容易下套了,我父亲说过,一个字的差别,都能上升到蔑视天子甚至藐视朝廷的一个下场,拟旨的人估计没有什么恶意,你这份圣旨写的还是比较温和的,哪怕有人计较起来,也没什么用,不过这落款……”
“落款怎么了?”李桓问。
“落款不太对!”蔡先生眯着眼眸,说道:“有私印,没公印,如果放在前朝,这圣旨是不作数的!”
“不是天子印玺吗?”
“天子有自己的私印,但是封官的圣旨,必须要有传国玉玺,那才是代表天下正统,天下人都认可的印鉴!”蔡先生思考了起来,甚至猜测起来:“现在天子加私印而不盖传国玉玺的印,无非就是两种可能,第一,他就是想要和太师对着干,不盖传国玉玺的印,他就可以不认,落了太师的面子,可这不太可能,就算是天子任性,他身边的文武百官,朝廷上的文武大臣,都不会让他这样做的,除非他们在长安有对抗太师的兵力,不然,低头是他唯一的选择,太师把持朝政,总比太师谋朝篡位的要好,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他甚至自己都没有传国玉玺,但是这也不可能啊……”
“他还真没有!”李桓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
“因为传国玉玺就在我手上啊!”李桓有些得意洋洋的炫耀起来了。
“在你手上?”蔡先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桓,直勾勾的,看到李桓都有些发毛了。
李桓只好解析:“具体传国玉玺怎么丢的,我其实也不清楚,但是我猜,也就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太师进入雒阳太过于匆忙,诛杀十常侍没有能够彻底,让他们抱着传国玉玺消失了的,第二种可能,可能是太师毒杀少帝,而少帝临死之前,做了一些准备,把传国玉玺藏起来了……”
“至于我怎么拿到的,这也是运气,在雒阳最后一仗是我打的,我为了救下胡将军,所以被孙文台给逼入了雒阳城,在一个宫殿废墟扎营,在一口井里面打捞起来的……”
“这么好的运气?”
蔡先生的眼瞳都有些变色的,细细的打量着李桓。
这可不是一般的运气啊。
甚至可以说是气运了。
能成天下大业的气运。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蔡先生面容有些深沉,问。
“就一个巴掌的人左右吧!”李桓回答:“都是我的心腹,能绝对信任!”
“这世界有绝对信任吗?”蔡先生面无表情。
信任往往最伤人。
“为什么没有?”
“那我呢,你为什么告诉我?”蔡先生凝视着他:“你知道,我要是把这消息给泄露出去了,你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打你!”
传国玉玺,自己拿到了,不给太师,不给天子,不给朝廷,藏起来,这就等同谋反,谁不会给李桓任何机会的。
“我相信你啊!”
蔡先生听的心暖暖的,但是还是有些口是心非:“你的信任是有些廉价啊,信任给的太多了,有人会不懂得珍惜的。”
李桓笑着说道:“我愿意信任我手下任何人,信任如果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我不会画上任何符号的,除非有一天,他们自己把这张白纸给画花了!”
多疑或许是每一个主公的特点。
李桓或许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但是最少现在,他还愿意做李桓,而不是一个主公,他愿意信任手下每一个人,在这个时代生存已经很艰难了,他是真不想做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