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目光栩栩,凝视着胡轸,说老实话,他心里面有些意外,没想到胡轸会向他投诚。
他立志,只是从心而行。
身在汉末,但是他的思想乃是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未来的时代,那是一个安居乐业,军人护国,人人平等的美好时代,信奉人格上是无贵贱轻重之分的社会主义时代。
所以他的思想和这个残酷的封建时代,注定是交融不到一起的。
这一幕幕更是刺痛了他的心神。
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适应这个时代。
那么改变这个时代,就是他唯一的路。
自己能力有多大,他不知道。
但是他就是想要有作为。
哪怕改变不了所有,至少,能改变一点点。
或许某一天,他的所有志向都会被现实给磨灭,甚至也会被这个时代所同化,入乡随俗并非虚妄之言,当所有人和你不一样,那么真理就未必就是真理,你强行去改变,那只能鸡蛋碰石头,不得好死。
可他还是想要去尝试一下,最少……
结束这乱世。
不能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可最少也要有一个太平安居的世界,不会无缘无故的枉死,不会被战乱波及,不会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乱兵如贼寇劫掠而过……
他已经想好了走一条艰难的路,再艰难,再孤独,他也愿意独行。
可想不到……
第一个认同他,而且愿意投诚在他麾下的,是胡轸。
胡轸这个名字,在历史上只有一笔过,简单一句董卓部下西凉将领,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介绍了,在这个璀璨的大时代,英雄太多,能打仗的一抓一大把,天下谋士更是如同风起云涌,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都是当世人杰。
可李桓却感觉,胡轸是一个藏拙的人,从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胡轸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人,他年岁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可已经小十年没有下过战场了,从武威一个小小贫寒的读书人脱颖而出,弃文从武,征战沙场,功不大,少有过。
他一手招募的武威营更是董卓部下精锐主力,虽然在阳人一战和后来的雒阳决战,几乎被打残了,可并不能说明武威营的战斗力不行,只能说明他面对的对手太强。
孙坚,江东猛虎,那可是青史留名的超级猛将,别说胡轸,董卓都被他击败过,此人之悍勇,天下少有,而且治军严谨,身先士卒,统兵有方,战阵娴熟,放眼天下,能与之对战,少有人也。
………………
“兄长……”李桓有些犹豫,他不能乘人之危。
“主公,成大事者不该不自信!”胡轸沉声的说道:“我能相信主公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主公若想要改变这天下,想要这乱世消失,难道这点胆量都没有吗,若是如此,当我看错人了”
“善!”
李桓笑了,倒是他矫情了,胡轸愿意相信他,他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呢,走出这一步了,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他改变这个世界,要么这个世界同化他。
“桓心中有大志,想平一平这乱世,兄长愿与桓同路,桓自不该犹豫,天下虽难,可有志者可成事!”
李桓仰天长啸,大声的呐喊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们当有如此志向,自不畏天下之艰辛,共勉之!”
“愿共勉!”
胡轸目光灼热起来。
不显山不显水的李桓,李家小六,却是一个文武全才之人,恐怕整个西凉都不知道吧。
李桓的武艺不可多说,一矛破了江东猛虎的势,放眼西凉,他知道的,只有董卓和吕布才有这般能力,而李桓如今还不足二十,弱冠之年,却有如此神力,天下本就少有,而如今,又显露了如此的文采,他日当有大成,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兄长,今日既已经和你表态,也当与你交心,不与你瞒着,其实从一开始,武威营我本就不打算还你了,我原本的打算是到了长安,请了太师命令,再假意与你归还,实则为自己立足的根基!”
李桓坦诚了自己的打算。
胡轸在雒阳的时候,把武威营托付给自己,乃是无奈之举。
雒阳本来就是危险之地,而且雒阳至长安,一路遥远,谁知道路途有什么意外,胡轸自己负伤难以领兵,而且西凉将士向来桀骜不驯,崇拜强者,他这种虚弱了,分分钟有可能被部下给吃掉了,所以才想要依靠一下李桓。
到了长安之后,他毕竟是董卓部将,出尔反尔,要回武威营,也是能做到的。
可李桓拿到手的东西,自然也不愿意再还回去,毕竟乱世立足,需要兵马,而想要兵马,就要有营号,他们是朝廷部将,不是贼寇,这点规矩,是要讲的,不然就是私自豢养兵马,计较起来,是能被砍头的。
现在的西凉军,除了并州军体系之外,所有的营号,都是从西凉走出来的时候,朝廷封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不同的是,那时候一营主力几千将士,现在一营主力,比得上一个军的兵力了。
在雒阳,他们不知道兼并了多少兵马啊。
“主公此意甚好,想要成大事,必先立足,而想要立足就不该有妇人之仁!”胡轸微微一笑,说道:“说老实话,主公若不能折服我,不能让我真心投诚,那么到了长安,我也会捅你一刀子,这世道很难让我相信人,哪怕是救命之恩,只要我感觉到你想要占了我的武威营,我就会先把你卖了,卖给别人没有太多好处,但是卖给李稚然还是有点好处的,你那大兄的性格我了解,容得下李应,容不下你的,而我在西凉征战十年有余,关系网比你好,西凉诸将认我不认你,到时候即使太师大人支持你,你也没办法从我手中把武威营给夺去……”
李桓闻言,却也不意外,而只是会心的一笑。
这就是乱世,互相算计。
求的是生存。
“吾准备重整武威营!”李桓不多说,没有绝对信任,但是可以尝试去放开自己的信任,他和胡轸的话讲开了,到了这个时候,防备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能增添互相之间的隔阂。
“主公放心,我会全力支持!”胡轸点头,这时候李桓要是不抓住兵权,那就真有些对不起他的投诚了。
“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李桓轻声的说道:“我嫡系部下,其实不足三百将士的,之前有一千多了,但是那些都是大兄的,我就放他们离开了,毕竟我不愿意和大兄翻脸,剩下的,华雄给了我两千兵卒,算是还了救命之恩,估计他也不愿意和我有太多的纠缠,剩余的就是你的武威营将士,还有就是战场上收拢的兵卒,现在不到六千兵卒,怎么整顿,我还有些犹豫……”
“主公,李稚然会给你安插钉子吗”胡轸突然问。
“我大兄掌控欲很强!”李桓轻声的道。
“想来也是!”胡轸想了想:“除了飞熊骑兵之外,就李稚然的北地营战斗力最强了,他善于练兵,也善于统兵,对兵卒指挥如臂,那定有手段的!”
“所以我才借着护送太师的机会,把他的兵卒都送回去了,我想过了,我既不想和他翻脸,就只能净身出户!”
“你这个净身出户的词语用得好啊,只是你这位大兄,未必愿意啊!”
“无妨,同族之人,多少还有几分情面,他不会把事情做绝,我这大兄做事情,讲究留一线!”李桓摸索了一下记忆之中李榷,想了想,说道:“他可以瞧不起我,但是生逢乱世,同为族人,他是不会把我当成敌人的,孰轻孰重,他心中有一杆秤!”
“这样尚好!”
胡轸道:“那就大力整肃武威营,趁着这个机会,打乱了重建,把所有将士都重新整编,而且要在进入长安之前完成,我负伤已经很多人知道了,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吃掉武威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武威出身的西凉将,可不在少数,都盯着我的营号呢,而你,年轻,藏拙是一件好事,但是容易缺乏声望,这年头,没有声望,就没有实力,他们不会认可你,所以在这执勤啊,我们要完成武威营的整肃,恢复足够的实力……”
他冷笑:“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谁有歹心,咱们西凉人说一千道一万,比的是拳头,真有人想要吃掉我们武威营,打一场就是了!”
…………………………
本来要尽快赶往长安的,但是为了整肃武威营,李桓决定了,在谷城暂时驻扎下来了。
谷城再过去,就是函谷关。
进了函谷关,就进了关中了,进了关中,到处都是西凉兵马,到时候再想要整顿,那就有些来不及了,而且他麾下有些不少的各部兵卒,战场上打乱的,被他收拢了,不趁机消化掉,到时候回了原部队,他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少需要半个月时间来整肃兵马,可粮草会成为最大的问题,我们从雒阳出来之后,不足七天的粮草了,本来倒是问题不大的,但是想要在这里整肃兵马,就有些难了……”
李桓又遇上了一个大问题。
“不着急,可以拖!”胡轸现在都已经不披甲了,一身儒袍,大有弃武从文之意,专司谋士之职,领的也是主簿之事,他的投诚并非虚妄之言,乃是实实在在的,说到做到,已经代入了身份,把自己当成李桓的谋士了,事无巨细的为李桓谋划,他告诉李桓:“刚刚斥候去了函谷关,得到了一个消息,函谷关兵马不多,而且都是段煨的部曲,太师入关中之后,为了防备关东,留下了段煨镇压华阴,守住函谷关,牛辅北上,进驻河东安邑,董越留守绳池,三人大概四万多的兵马,组建了一条关中防线。”
关中是将来西凉军的经略之地,所以防守自然非常严格,放弃雒阳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关中那是必须要保住的,要是连关中都保不住,他们就得回老家了。
“段煨也是武威人,昔日与我乃旧识,曾并肩作战,后来虽分道扬镳,但是交情尚在,我可以尝试去向他借粮,多肯定没有,但是一个月的粮草,我能借来的!”胡轸沉声的说道。
“那尝试一下,若不行,不必勉强,大不了我他娘的直接干一票,百姓我不抢,可没说世家门阀我也不抢啊!”李桓冷笑:“这再过去,就是弘农,弘农的关中世家甚多,肥得流油,抢一两个,足够我们吃了!”
“还没到这个地步!”胡轸笑了笑,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李小六可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他只是有自己的底线,可逼急了,那也是会下狠手的,这样的人才好,乱世好立足。
……………………
胡轸去借粮了,李桓开始练兵。
武威营重整,所有兵卒都会重新整编,以前的身份都会被抹去,战场上死的人多了,谁死谁活还真分不清楚了,重新制定了身份,那么过去就等于被抹去了,然后进入武威营,成为一个武威营的兵卒。
东汉军制,营,曲,屯,队,什,伍。
领一营,必校尉之职,副将就是营司马,营之下,就是部曲,领部曲主将的是军侯,然后就是屯,一屯兵马,大概有二百到五百人左右的,而领兵的就是屯长,屯之下,是队,队长领兵百人,队之下是什,什长领兵十人到二十人,什之下还有伍,伍长就是最低的军官了。
武威营被李桓立了七大部曲,千人为一曲,他亲自挑选五百精锐,领为亲卫部曲。
然后提拔李陆,为是营司马,率领三百多武功不凡轻功卓越的斥候部曲。
而剩下的五大部曲,就是战斗主力。
这五大部曲主将,李真,李重,赵苍,胡安,越兀。
李真和李重本来就是李桓心腹将领。
赵苍是溃兵,原来是并州将士,战场上被丢下的人,被李桓救下来了,愿意对李桓投诚,真心假意的先不说,但是他愿意投诚,李桓就愿意给他机会。
而胡安是胡轸的死忠,为了稳定武威营的将士,李桓必须要让胡轸或者胡安出来担任主将,胡轸不愿意,那就是胡安了,作为胡轸副将,他能力自然不会少。
而越兀,羌人,善用铁锤,白马羌出身,白马羌和董卓是盟友,董卓入住中原,白马羌最少遣了上万将士助阵,他实力很强,勇猛善战,但是战场上被冷箭射中了,被李桓遇上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救回来了之后,愿意跟着李桓,就冲着他的武力,李桓都愿意接纳他啊,至于到了长安之后,他会不会回到白马羌的队伍里面,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李桓练兵,自然有所不同,他曾经当过兵,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现在的条件比不上他以前,可万变不离其中,军人该怎么训练,他还是有些底气的。
为此他用了三天时间,做了一个计划,这一次练兵的主题倒不是为了更加悍勇,而是互相磨合,强调纪律,这方面他还是拿手的。
一个礼拜之后,这一支游兵散勇组成了的全新的武威营,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