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糟践东西啊!”
眼见一坛坛上好的三勒浆被倒入锅里,庄子上负责酿酒的老孙头用力吸了吸鼻子:“这可都是产自西域的好酒,二公子到底咋想的,把这么好的东西放进锅里蒸……。”
酿酒之人自然也是好酒之人,所以老孙头这样说并没有什么错。
房贵也是抽着鼻子直摇头,他同样不理解房俊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三勒浆啊,在府上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喝上一些,还不管够。
“老房,要不你去跟二公子说说,咱换别的酒来蒸?”摸样古怪的锅盖即将盖上的时候,老孙头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拦了一下,转头看向房贵。
老孙头跟房贵都是家里的老人了,彼此间认识的时间比房俊的年龄都大,自然不需什么客套,称呼一声老房倒是显的亲近。
房贵皱着眉头:“还是算了吧,二公子就是这么吩咐的,我之前也劝了,劝不说。”
既然劝不住,那就蒸吧。
盖子最终还是盖上了,有庄户在锅下生起炉火,随着火势渐旺,酒香逐渐充斥蒸酒的灶房。
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不断的抽着鼻子,好像他们这样吸就能吸饱似的。
老孙头几乎把头凑到锅沿上了:“真香,也不知道那些西域是酿的酒,劲头十足不说,味道还这么好。”
“听二公子说,早年间咱们这边也有这样酒,只是后人不争气,把先人留下的好东西给弄丢了。”
房贵的语气中不乏遗憾,昨晚他连夜打造这个锅盖的时候就曾经问过房俊与孙老头同样的问题,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西汉时期就在蒸酒的工艺,那时候中原的美酒远不是西域胡人能比的。
只是后来连年战乱,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都给打没了,以至于后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也曾不输任何人。
摇摇头,把心中的遗憾从心中赶出去,房贵转头去看蒸锅盖子上斜斜向下延伸出来的细竹管。
房俊早上可是特地交待过,等竹管上流出第一滴酒的时候,就要把灶里的火撤下来,至于为什么,他听了,但没听明白。
什么蒸馏,什么冷凝,感觉像在听天书,不天书都没这么复杂。
滴答……滴答……。
静静的等待中,终于有一滴液体从竹管中滴了下来,落入下面的坛子里。
“快,撤火。”孙老头比房贵专业多了,不等他开口,已经先一步吩咐看火的庄户将灶中大部分柴火撤了下来,只留很少的一点在灶中烧着。
滴答声逐渐变的淅淅沥沥,房贵和老孙头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清澈如水的液体不断流入下面放着的坛子里,激起一层细密的泡沫。
吧唧吧唧……。
俩老汉眨着眼睛彼此对视一眼,耸动的鼻尖不断靠近那股如水般清澈的水流,哦不,准确的说,那应该是酒。
蒸过一遍的酒浆味道愈发甘冽醇厚,仅是闻闻就让人有种上头的感觉。
“这……,是酒?”观察了好一会儿,老孙头终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房贵问道。
“是……吧?”房贵也有些不确定,他只知道二公子说要蒸酒精,不过既然带了酒字,应该跟酒有关系吧。
“要不,咱试试?”老孙头实在受不了酒香的诱惑,试着问道。
房贵眼前一亮:“那就试试。”
都是好酒之人,稍微一对眼神,俩老汉立刻达成一致,各自拿了一只盛饭用的木碗,从坛子里舀了一碗。
不得不说,这蒸出来的酒虽然不比后世那些酱香酒味道浓郁,却也不是所谓三勒浆能比的,一口下去顿时辣的孙老头和房贵咧开大嘴,只觉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似的。
“好酒,真是好酒,我就说二公子不会无的放矢,让咱们干没名堂的事,怎么样,这酒不白蒸吧?”房贵强撑着把酒咽了下去,感觉像是吞了一块烧红的炭火,整个胸腹都烧了起来。
老孙头都懵了,愕然看向房贵:“你甚时候说过?!”
“我肯定说过,只是你忘了。”房贵语气坚定,不容质疑,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三勒浆用二公子的法子蒸过之后的确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你看这酒,里面一丝杂质都没有。”
“何止没有杂质,别的不说,就说这味道,你什么时候闻到过如此香醇的酒味,还三勒浆,要我说,三勒浆给这酒提鞋都不配。”
俩老汉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夸赞酒好,一边安排人不断替换接酒用的坛子,等到竹管里不再有酒液流出,这才重新打开蒸锅,将里面没了味道的三勒浆盛出来,重新再倒入新的酒水。
就这样,俩老汉蒸了一锅又一锅,每出一锅酒就喝上一些,时间还没到中午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管事的醉了,酒肯自然是蒸不成了,负责烧火的庄户将俩酒蒙子送去休息之后,在河边找到了房俊:“二公子,房管家和孙头喝醉了,这酒……怕是蒸不了了。”
“喝醉了?”房俊脸当时就绿了,扯着庄户就嘶声问道:“他们两个把蒸出来的酒精给喝了?!”
尽管明知土法蒸出来的酒精必然纯度不够,但酒精就是酒精,跟真正的酒是不一样的,后世那些喝惯高度酒的人喝着可能没事,但唐人平时喝的可都是度数最高不超过20的酒,猛的喝一肚子酒精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庄户被吓坏了,机械的点着头:“呃,喝,喝了。”
房俊急声问道:“喝了多少?”
庄户努力回忆了一下:“大概,大概有二斤左右。”
房俊拍着额头在原地转两圈,忽的回身又问:“是蒸过几遍的酒?”
“一遍,就一遍。”庄户伸出一根手指。
呼……。
听庄户说酒只蒸过一次,房俊长出一口气,稍微放心不少。
蒸过一遍的酒度数应该不算特别高,充其量也就40度左右,如果是按照他的要求蒸过三遍……,这会儿就算他赶回去,那俩酒蒙子估计也特么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