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房俊尴尬了。
无往不利的金钱攻势在崔子玉面前竟然没有效果,那他为何要提醒自己,难道是出于江湖道义?
平静的对视过程中,长安县尉在后面拉了拉崔子玉的袍子,低声说道:“府君,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就可以了,何必把关系弄的这么僵。”
崔子玉面色微寒,转头沉声说道:“大唐律法面前没有人情可讲,高县尉,如果你再这样,休怪本官不念旧情,上本弹劾于你。”
得,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谈合作已经没了意义,房俊索性熄了全部念头:“既然府君心意已决,房某也不好强人所难,该缴纳多少费用缴纳多少费用就是。”
“二郎!”杜荷急的直跺脚,若是把该缴纳的钱都缴纳上去,自己等人又何必来长安县,直接让人把钱送来不就行了。
秦怀玉也是满脸蛋疼,纨绔们在长安横行惯了,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消息传出去大家伙面子还要不要。
“哈哈哈,小公爷爽快,既是如此,不如随本官去后堂把文书签了……”崔子玉倒是没把杜荷、秦怀玉的表现放在眼中,背靠清河崔氏,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不管房家、杜家亦或秦家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是……。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就此敲定的时候,房俊却笑着摇了摇头:“府君不必如此心急,大唐皇家煤业有皇室资金扶持,不会做虎头蛇尾的事情,既然决定租下大安坊自不会半途而废。”
“我们要建工坊肯定要投入大笔资金和人力、物力,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安置大量的工人,府君治理一县之地,想必清楚其中的困难,没有三、两个月时间想要成事根本不可能。”
杜荷、秦怀玉等人满头问号,搞不清楚房俊东拉西扯说这些东西干嘛。
崔子玉同样不清楚房俊的意思,皱眉问道:“小公爷的意思是……?”
房俊笑着说道:“从现在到除夕,这段时间大唐皇家煤业正处在准备期,期间不仅没有任何收入,甚至还在变相替长安县管理大安坊的流民,府君作为一方父母官,让出这三个月的时间没问题吧?”
崔子玉想了想,觉得房俊的要求并没有什么不妥,反正他又皇家做背书,也不怕他半途跑了,于是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本府可以答应。”
“第二个问题。”房俊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道:“石炭这东西能烧是我亲自试验过的,杜二郎昨天晚上也试过,确定了没问题。但只要石炭一天没开始卖,就没人能够确认百姓能接受烧石炭取暖。”
“所以,我们希望长安县能再让出三个月的试验期,这期间我们会试着在长安城推广燃烧石炭的方法,如果百姓不能接受,我们肯定不会继续坚持下去,毕竟谁家都不是开善堂的,有钱也是这么个花法。”
“府君先别急着否认,毕竟我们就算搬走,也不可能把之前建好的工坊全都搬回去,长安县白得一座修缮好的大安坊,这不比半年的租金划算?”
刚刚还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崔子玉脸都快抽成包子了,好像不给这半年期限就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
天可怜见,亏自己方才还觉得占了上风,能替长安县多收一笔款项,现在看来,若再继续谈下去,怕是明年的地租都收不上来。
苦笑着对房俊拱拱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本府从前误信坊间谣言,只当房公子乃一不学无术之恶少,今日见面方知公子辩才无双,本府佩服。”
答应了?这就答应了?
杜荷、秦怀玉顿时将房俊惊为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遇到这种事情要么借着长辈的关系以势压人,要么托关系找门路替自己大开方便之门,从未想过用正常手段亦能为自己谋到利益。
这小伙伴了不得了啊。
大家都在弘文馆读书,凭什么你一个被开除的能如此优秀,难道老子们书都白读了?
商量好具体方案,在县衙后堂,房俊代表大唐皇家煤业与长安县签下契约文书,双方约定大唐皇家煤业以每年两千贯的费用租赁大安坊,租期十年,长安县为鼓励商业发展,特许大唐皇家煤业半年后开始缴纳租金。
签好契约文书,望着房俊等人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崔子玉苦笑摇头。
半年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情?
以这帮纨绔的能耐,只怕半个月后这份文书就会变成废纸一张,更不要说半年以后。
高县尉待房俊等人转过街角,来到崔子玉身侧问道:“府君刚刚为何不答应房小公爷的第一个条件?长安县以大安房入股石炭生意,怎么也比现在收租强吧?”
“那帮纨绔子圈钱的法子罢了,你真当石炭可以烧?”崔子玉嫌弃的瞥了高县尉一眼:“退一万步说,就算如他们说的石炭真可以烧,你觉得那帮纨绔子真会把钱分给你?老高,别天真了,与其想发财,不如想想今年的赋税要怎么补齐才是正经。”
嗯,事实证明,房俊之前想多了,人家老崔根本就没想占他的便宜,只是想找机会卖他个好,然后借机收点钱上来填补窟窿。
高县尉闻言脸色发苦:“这怎么可能补的齐,今冬苦寒,流民数量大增,咱们长安县本来收上来的税就少,为了安置流民又花进去了许多……。”
崔子玉叹道:“再想其他办法吧,本府原本还想能否趁机在房家那小子身上敲出一笔补贴县里的亏空,没想到那小子倒是生了副好牙口,生生把本府说的进退两难。”
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县丞嘀咕道:“其实,刚刚应当入股的,到时候长安县与皇家煤业浑然一体,哪怕是借也能从中借到一部分钱来补赋税的亏空。”
“此事再也休提,长安县乃朝庭的长安县,非一家一户之长安县,岂能行商贾之事。”固执的崔府君冷着脸喝斥了两个手下,大怒着拂袖而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