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星征 第五十九章：黎明之剑

死亡，是这世上最公平的结局。

无论生前是富贵还是贫贱，高傲还是卑微，在每个人死亡的终点，总会面临这一视同仁的审判。

天地暗沉。

以缓缓举起锋刃的罗岚为中心，整个世界渲染为黑白两色！

所有无用的情绪尽数抽离，万物尽皆隐去。

摆渡人独坐于潮湿船首，漂荡冥河，一点微弱的萤火在吱呀作响摆动的油灯内安静燃烧，靠向岸边的死者。

盛凌霄听见摆渡人低语。

“一枚财富，一次通行。”

“……”

默然无言。

盛凌霄略过朝自己摊开白骨手掌的摆渡人，瞥向身后的冥河。

在那里，无数拿不出船资的亡魂沉浸在灵魂之河，其中盛凌霄还看到了几个百年前的自己几乎快要遗忘的影魔卫，永世挣扎，无法超脱！

“我没有钱。”

“谎言。”

“……”

短暂沉默，盛凌霄摸向自己口袋，在触碰到某样硬物后，动作略微停顿了下。

一枚金灿灿的金币躺在掌心。

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

在金币正面，只有一轮栩栩如生的庄严血月，高悬于空，犹如刀锋锐利的光芒撒遍世界。

足足凝视了这枚硬币数秒，盛凌霄突然难以置信地轻笑出声。

“这算什么。

在你眼里，这就是我拥有的全部价值吗？”

【醒来！！】

【你在干什么！快点给我醒过来！！！】

全身的刺痛从微弱变得剧烈。

在耳畔的怒吼声中，盛凌霄像是从溺水中猝然惊醒，猛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挣扎着在地面上撑起自己的身体。

【是‘英王’！他刚刚用出的领域，绝对达到了英王的层次！！】

【我的天！你要复仇的对象到底是什么鬼玩意，仅凭武学，怎么可能成为英王？！】

吼叫声掺杂崩溃。

声音的主人并非对武斗家一无所知，盛凌霄所经历的就是他所经历的。

然而越是了解武道，他就对这条路越是嗤之以鼻，高傲坚信只有曾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英魂之路，才能通往真正的强大！

可罗岚的出现，打破了他想象的极限。

一位英王。

一位放到烽火王朝，都能顷刻间割据一方，乃至在死后受到日夜供奉，与王朝同享不朽的尊贵英王，竟然会出现在如今的年代！

仅凭这些他所看不起的武学，这些弱小到不值一提的糟粕？

这怎么可能？！

盛凌霄没有理会三观崩塌的寄宿者，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欲要复仇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第一时间抬头，盛凌霄欣慰看到，罗岚正与自己差不多的姿势，半跪在地上不断咳着血。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

想必方才的呼唤根本无法唤醒盛凌霄，更不用说挣脱幻境了。

一眼望去，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队友全部死去。

在只有盛凌霄能看到的视角中，丝丝缕缕如雾霭的白丝不断从他们死相各异的尸体上飘出，逐渐笼罩这片战场！

“你对他们下毒了？”

罗岚虚弱说道。

虽是疑问，可他的口吻异常笃定，一语道破真相。

以众多一流武斗家为苗床，所培养出的剧毒究竟能有多么致命，罗岚现在算是知道了答案。

不过，这还不够！

拄着妖刀。

罗岚勉强直起身子，眼神雪亮。

散发的气息非但没有衰弱，反而如同经历千万磨砺的锋刃，让人难以想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敌人可以杀死他！

不仅如此，在盛凌霄震惊的目光中，白发生黑。

罗岚一点点挺直背脊，脸上的皱纹神奇的消失许多，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很可惜，想要我的命，这点程度还不够。”

“我已经老了，我很清楚，若是寿命正常流逝，自己会死在哪一天清晨。

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武学能做到的事情，超过这世上所有人的想象！

我还不想死。

所以在很多年前，我创造出了这门从未公诸于世的延寿武学，能让我在原有的基础上，多活上数年。”

顿了顿，罗岚凝视盛凌霄。

纵使对方无所不用其极，逼得自己不得不开启延寿阀门，把多余的活寿命用于激发细胞活性和压制毒性，他看向盛凌霄的目光依然满是欣赏。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把他逼到如此境地的敌人。

若是没有特意延寿，罗岚想必会比方才更加强大，却也仍会受到毒素影响，最终在杀死盛凌霄不久后死去吧。

可放到如今。

阴差阳错下，罗岚节省下来的寿命缩水泰半，却也破解了盛凌霄最后的杀招！

不得不承认，这当中有运气的成分，罗岚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般侥幸的时刻了。

“你的计划很不错，可惜连同这份反抗一起，都将化作我更进一步的资粮。”

视线在盛凌霄与其余尸体上的，那些魔导器残骸上一一扫过。

这场闹剧并非全无收获。

罗岚有预感，自己只需在结束后闭关一段时间，久违找回些许年轻时激情的他，就能在多年积累的基础上顺理成章踏出最后半步，成就武神！

届时困扰多年的寿命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即使不再动用延寿武学，罗岚也能活到五百岁以上！

而到了那个时候，恢复清醒的他，自然会新仇旧恨一块算。

摧毁万武国。

杀死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直至再没有人胆敢站出来，直至他的前方再无敌手！

将他对武斗世界产生的影响，发挥到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

罗岚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未来，唾手可得！

于是顺理成章的。

沉浸在幻想的罗岚，没有留意到盛凌霄那不符常理的，轻松释然的表情。

“走吧，我知道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你有办法离开。”

【……不急，作为陪伴这么多年的情谊，就让我来代替你看完，你的复仇会如何落幕吧。】

【唉，不过我的确没想到。

当年连裂疆之战都未曾动用的‘黎明之剑’，居然最后会用在这里，也算是这位修罗阁下的荣幸了。】

“谢谢。”

盛凌霄由衷感谢。

现实中。

罗岚猖獗的大笑戛然而止，瞳孔战栗仰望天空，呆若木鸡。

在那里，一颗璀璨的星辰正在火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