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被刺中的一瞬间,嬴抱月眼里的一切都像是慢放了一般。
她看见天空之上白虎神一声怒吼扑过来,却被应龙神从身后猛地咬住后腿,她看见李稷从雪地上爬起,拼命想要冲过来。
她听见了自己骨头摩擦的声音,原来她也在奔跑,却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到。
血珠从空中划过,从她的眼前划过,溅上慕容音洁白的脸颊。
嬴抱月睁大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她现在会那么弱?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另一个亲人,却要让她再一次失去?
为什么?
师父她为什么不在呢?为什么她不能代替师父保护好这一切呢?
无数想法从她的脑海中划过,嬴抱月恍惚中看见自己好像孤身一人站在一片荒野之中,荒野的尽头,慕容音向她笑了笑。
不,这不是幻觉。
就在胸口被刺中的一瞬间,慕容音侧过头来,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里有释然,有庆幸,有祝福。
嬴抱月只觉自己脑子里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她脑海里全是慕容音刚刚最后一个动作。
身为等阶二的慕容音肯定比谁都快的察觉到了乌禅胥身上境界的变化,察觉到了他攻击的目标,但就在他动起来的瞬间,慕容音做的第一件事,是推开她。
不是自己逃,是推开她。
“师娘!”
嬴抱月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忽然燃起了一团火。
那团火鲜红至极,有一人多高。
这团火在慕容音身前燃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女子的脸颊。
“这是……”
不远处的李稷忽然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停下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一截断刃从火光中飞出。
李稷身形一定,视线看向插在地上的那截断刃,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那不是剑,而是弯刀的刀尖。
乌禅胥的刀,断了。
被更锋利强大的兵刃一斩两断。
一直目不斜视的乌禅胥站在雪地上,握着断刃的手臂僵在半空之中。
“谁?”
就在他的刀尖即将刺到慕容音的心脏之时,他的刀被人挡住了。
火团并没有回答,乌禅胥的声音却忽然异样起来。
“你是……”
手臂上的眼珠定定望着慕容音身前的那团火,生硬道,“你为什么会来?”
想问这个问题的并不只有这颗眼珠。
慕容音捂住流血不止但尚未穿透的胸膛,愣愣看着身前的这团火。
不,这根本不是一团火,而是一个人。
火焰缓缓从面前的身影上落下,露出下面身着红衣的男子的身躯。
嬴抱月站在雪地上,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的人穿着意想不到的衣裳挡在了意想不到的人面前。
姬墨单手握着越王剑,一边指向乌禅胥,一边眼珠往后转了转,瞥了身后女子一眼,“你是谁?”
慕容音有些僵硬,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姬墨相见。
然而这时姬墨看着她的目光忽然一变,他的气息停顿了一瞬,“你是山鬼?”
慕容音的气息也停止了一瞬,片刻之后,淡淡开口,“嗯。”
谷弯嬴抱月站在不远处,看着让人心情复杂的一幕和关系更复杂的两人。
姬墨移开视线,看向前方杵在雪地上的乌禅胥,声音中喜怒难辨。
“之前隔空对战时你不是挺有本事么?”
他冷笑一声,“原来后辽国师的实力就只有这么一点么?”
姬墨语气奚落,但慕容音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纵然她再厌恶这个男人,可他刚刚的确阴差阳错地救了她。
况且她没有战斗经验和战斗能力是事实。面对境界低的修行者她尚且可以用真元压制,但在一对一面对同境界的剑客进行近距离搏杀的情况下,她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慕容音摸了摸已经愈合的胸口,淡淡道,“我不会用剑。”
姬墨眸光闪了闪,“是吗?还真是个废物。”
慕容音懒得和此人逞口舌之快。
她退后三步,在雪地蹲了下来。
“师娘!”
“你没事吧?”
嬴抱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她身边。
听见这一声师娘,姬墨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乌禅胥手臂上的那颗眼珠静静盯着他,忽然猛地挥动手中的断刀。
咔嚓一声,刀剑再次相交,断刀彻底只剩下剑柄。
“怎么?非要我把这把剑削凸,你才会有自知之明?”
姬墨盯着那颗褐色的眼珠,眯起双眼,“等等,你是什么东西?”
“姬墨。”
然而不等他开口,眼珠却率先开口,继续质问之前那个问题。
“姬墨,你为什么会来?”
“想知道?”
姬墨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颗眼珠,“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东西?”
“傀儡?”他皱起眉头,“还是化身?”
慕容音扶住嬴抱月的肩膀,愣愣问道,“傀儡我知道,化身是什么意思?”
“也算是傀儡术的一种,”嬴抱月深吸一口气,“但不同于一般的傀儡术。”
一般情况下操纵傀儡,是通过诅咒、阵法、蛊等方式,但化身不同,它是施术者取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移植于被操纵者的身上,关键时刻可以通过这部分夺取被操控者身体的主导权。
乍一听和寄生的情况很相似,其实却并不一样。
寄生是宿主死亡,寄生在宿主身体上的一部分也活不成。
化身比寄生更加高明,化身的那一部分可以单独存在,也拥有单独的意志,且能和本体遥相呼应。
她之前之所以说乌禅胥身上这颗眼珠是通道,就在于人的眼睛有两颗,如果她没有猜错,另一颗眼睛还长在施术者的身上。
乌禅胥手臂上的这颗眼睛,就像是一个摄像头,可以将画面传给另一个摄像头。
嬴抱月后背汗毛微微竖起。
此时此刻,正有另外一个人,在千里之外,通过这只眼睛看着他们。
“不愧是是南楚国师,对我们西戎的术法倒是很清楚。”
乌禅胥口中响起一阵古怪的笑声。
“别废话了,”姬墨淡淡道,“你到底是谁?”
“报出你的名姓来。”
能和他打得平分秋色的神子这片大陆上可没多少。
“既然南楚国师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
乌禅胥手臂上的那颗眼珠看向他。
“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不过你们这些中原人,叫我……”
“云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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