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整个过程并没有嬴抱月想象的那样难受。
她毕竟什么样的疼痛都经历过,尤其是破境天阶和冲破等阶二的时候,她的**先后经历过两次打碎重生,对于这种体内翻天覆地带来的痛苦早有准备。
她唯一担心的是小李稷受不住。
即便他日日都要经历一遍体内的痛苦,但她这次是要将他体内的东西给激发出来,阵势必将不同凡响。
果然就在阵法启动后,小李稷望着那如血一般的光芒,眼中顿时露出骇然之色。
嬴抱月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能轻轻伸手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
“弟弟,不要看。”
少年的睫毛在她的掌心颤动着,乖乖闭上了双眼。
嬴抱月放下心来,下一刻解放了力量。
如果小李稷正好此时睁开双眼,他就能看到就在地面亮起炫目的红光,光芒连接起跪在地上的他和她,共同汇入他们的身体。
而就在通过阵法连接起两人经脉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边缘被打散了,犹如两股河流相汇一般,他们身为人的边界线在这一刻发生微微的波漾。
震颤,交汇,融合。
小李稷身边漾起细小的光波,一浪接一浪荡向极远的地方,他的边缘一瞬间变得极为巨大,仿佛下一刻就能将整片森林吞没。
感受到整座森林的震颤,嬴抱月微微睁开眼,望着面前的少年露出复杂又了然的神情。
正如她之前所预料的,他是且只能是一个水法者。
假以时日,这个孩子一定能成为一个大人物。
只是首先,需要给他长大的时间。
以人阶修行者的修为,无法承受这么庞大的力量。
现在的他,还很幼小。
幼小到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夭折。
就在小李稷身体内的波浪扩散出去十几里外之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股巨大的“海浪”开始回流。
“轰隆!”
那一刻,嬴抱月觉得她真的听到了海浪击打海岸的巨响。
只是此时此刻海岸击打的并不是礁石,而是她的**和经脉。
“轰隆!”
巨大的力量击打在经脉壁上,嬴抱月眼前瞬间一黑。
就在失去眼前的视野之时,她看到了她和小李稷身体内的画面。
大地龟裂,热浪笼罩天地。一切被打得粉碎之后,属于神子的修复能力弥漫开来,清风徐徐吹过干裂的土地。
然而清风吹拂的速度跟不上大地龟裂的速度。
嬴抱月紧紧抱住怀里的小身体,发现小李稷已经失去了呼吸。
嬴抱月心脏的跳动也停止了。
成败在此一举,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时间紧迫,她根本没有时间犹豫。
嬴抱月闭上双眼,咽下一口心头血,逼出最后一口气。
滴嗒,滴嗒。
从她太阳穴上流下的鲜血流遍了她的全身,柔和的光芒升起,道道波纹从她周身弥漫开来。
和小李稷身上环绕着如水般的波纹不同,她身上的光华是属于火焰的形状,光芒越升越高,在半空中渐渐变为一双流淌着火焰的翅膀。
那双翅膀不断地往上升,越伸越巨大,火焰汇聚成的羽翼也越来越多,逐渐变为十六翼。
朱红的翅羽上披挂着流淌的火焰,华美极了。
寂静的密林之中,从嬴抱月背上生出的火红双翅缓缓垂下,包裹住少女怀中的那名少年。
小李稷紧皱着的双眉,渐渐舒展了开来,面容变得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般安宁。
下一刻,所有的东西都碎了。
红羽飞舞,火焰四溅,巨大的朱翅化为乌有,嬴抱月身边的光华也全部消失。
同时消失的还有嬴抱月脸上的血色。
地上阵法的光芒暗澹了下来,嬴抱月的手臂缓缓垂下,她安静地合着双目,仿佛睡着了一般。
片刻之后,她怀中的小男孩醒来了。
“姐姐?”
小李稷将手指探到嬴抱月的鼻息之下,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姐姐?”
“姐姐?”
“姐姐?!”
他一声接一声地唤,越来越声嘶力竭,大眼睛里攒满了泪珠。
即便在地狱里,听见了这样急切的呼唤,也能找到回来的路吧?
嬴抱月疲惫地想着。
她的眉梢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也可能她就这样永远都看不到了。
好在片刻之后,视野里渐渐出现了人影。
那张即便哭花了依旧俊美异常的小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嬴抱月总觉得他看上去更之前更美了,整个人也更加生机勃勃。
让这张脸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有种罪过的感觉。
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以为她死了,将她抱得铁紧铁紧的。
嬴抱月微微推开少年的肩膀,笑了出来,“我醒着在的。”
小李稷惊惶不定地望着她,满眼患得患失。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事。嬴抱月伸手抚了抚他被汗湿的碎发,微笑,“我回来了。”
她回来了,意味着他们成功了。
虽然这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成功的喜悦还是瞬间笼罩了嬴抱月的内心。
身后传来女声的骂声,但对嬴抱月而言这点声音已经快变成了伴奏。
“我们成功了。”
嬴抱月笑出了声。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根据你的气息找到你。”
“你也不会每天都疼了。
“也不会有人想要吃了你了。”
这名少年可以活下去了,同时她能够在将来,遇到长大后的他。
心中涌出的喜悦连嬴抱月自己都觉得意外,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最急迫的危机解除了,她也能思考接下来的事了。
虽然她按照记忆再次选择救了小李稷,但她却还没有离开幻境。
是因为她的记忆还没有走完吗?
那在救完人之后,她还干了什么?
对了,给他起名字。
嬴抱月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她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了。
果不其然,少年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发带,嗫喏道,“我叫……寄。”
果然是绣在发带上的那个字。
但这个字实在是太不祥了,简直就像是在预言这个孩子将拥有不完整的人生。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已经重获了新生,将像野草一般坚韧地活下去。
“寄?哪个寄?”
嬴抱月故意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