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陈忠那个死太监口口声声周礼的要求,杨大知县只是淡定无比的回了两个字。
“没空。”
身为宁阳县的知县大老爷,杨大知县前脚刚刚送朱标和朱老二丶朱老三他们离开,後脚就得去宁阳县种个村社去验看池塘收藕等农活,哪儿踏马有空去练习繁琐无比的周礼。
杨大知县斜了陈忠等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官早就已经答应百姓要去各村社验看百姓收藕,这可是关系到纸坊造纸印书和莲藕收成的大事,陈老公该不会是让本官失信於百姓吧?”
陈忠心里发堵,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那等百姓收完了藕呢?”
杨大知县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去验看百姓们耙地,耧种冬小麦,接下来还要去看百姓们犁地,毕竟不是所有的田地都要种冬小麦,冬天犁好地,开春后耙地就能省许多功夫,粮食的收成也好。”
“等到这些事情忙完,差不多也就该到了冬月,宁阳县养猪场里要准备开始杀猪做腊肠腊肉,这些可是供给徐相军中的军粮,万万出不得岔子,所以本官也不得不亲自去看一看。”
随着杨大知县一条一条的说下去,陈忠心里想要掐死杨大知县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这踏马的是你结婚娶媳妇好吗混蛋!
而且你一次要娶两个公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你不把礼仪方面的东西都整明白,等到成婚那天不光是丢你自己的人,你还会让天家也跟着颜面扫地啊混蛋!
陈忠在心里疯狂咆哮,恨不得抓着杨大知县的衣领,把他杨大知县骂一个狗血淋头。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和九族老小,陈忠又迅速的冷静下来,满脸堆笑的说道:“杨县尊仁爱百姓,这是宁阳县百姓的福气,奴婢心里也是钦佩之至,只是杨县尊不能光想着宁阳县的百姓,好歹也得想着自个儿的婚事吧?”
“毕竟是娶锦公主和玉公主,若是失了礼,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天家和两位公主的笑话?”
“当然,奴婢也知道有许多礼仪实在是繁琐了些,这样儿,奴婢待会儿跟礼部和宗正寺再商量商量,看是否能够精简一二,如此可好?”
听到陈忠说要把各种礼仪再精简精简,杨大知县这才笑着说道:“陈老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官虽然忙了些,可是礼仪之事终究不只是涉及到本官一人,本官又如何会偷懒?”
说到这儿,杨大知县又略一斟酌,笑道:“本官这些天确实是要去验看百姓采摘莲藕,也确实是要验看百姓们犁地耕种,这些事关百姓生计的农桑之事实在是耽误不得。”
“不如这样儿吧,陈老公若是这几天有暇,可以跟着下官一块儿去各社走一走,看一看,看看百姓都是如何耕种的,等回了京城也好对陛下有个交待。”
“至於礼仪的事情,咱们可以等傍晚和晚上的这段时间练习嘛,本官总不至於拿着自个儿的婚礼开玩笑不是?”
听到杨大知县这般说法,陈忠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
晚上学就晚上学吧,大不了就把那些故意折腾他杨癫疯的繁琐礼仪都去掉,只教他那些有用的东西。
毕竟他杨癫疯说的那些都是关系到百姓生计的事情,他要是真借着这个理由不学习礼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说他杨癫疯是错的,反而还得夸他心系百姓。
想到这儿,陈忠的心里也不禁大为不爽。
皇爷交待的事情是肯定办不成了,别说折腾他杨癫疯,大家伙儿还得反过来照顾着他杨癫疯的时间,教他东西还得看他的心情,真真是彼其娘之!
尤其是等到第二天,陈忠和礼部仪制清吏司的主事跟着杨大知县来到城西的刘庙村之後,陈忠心里想要掐死杨大知县的冲动就更加抑制不住了。
老百姓忙着用桶丶盆把池塘里的水排干,你杨大知县在干什麽?
哦,你杨大知县正躺在躺椅上等着喝茶!
小泥炉上烧着水,茶盏里放着一角小龙团,旁边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侍女正坐在炉边等水壶里的水烧开!
这就是你杨大知县说的来验看百姓采摘莲藕?
你他娘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留在县衙里跟着礼部学礼仪呢!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等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小侍女把茶泡好了,刘庙村的百姓也把坑里的水排的差不多了。
刘三十二搓了搓手上的泥,凑过来对着杨大知县说道:“大老爷,水都排完了,小的们马上就可以开始采藕了。”
杨大知县翻身起来,从小侍女的手中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说道:“你们尽管去采就是了,本官早就说过,本官不懂得耕种,自然也不懂得采藕,这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本官来就是看个热闹。”
刘三十二嘿嘿笑着应下,随即便转身对着刘庙村的一众百姓们高声喊道:“采藕啦!”
采藕可不是什麽好活儿。
严格意义上来说,山东地区的莲藕要在七月份左右才会进㣉结藕期,等到能采摘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到了九丶十月份。
这时候的水温已经比较凉了,而池塘底部又是以淤泥为主,根本不可能穿着鞋子下去采,所以就只能选择靠近中午最暖和的那段时间,光着脚去淤泥里采藕。
采藕的时候,首先要用脚去确定莲藕的位置,然後用脚将莲藕两边的泥土蹬开,再从莲藕叶柄的位置,从外侧将藕鞭踩断,抓住莲藕的后把,另外一只手托住莲藕的中部,轻轻的将莲藕抽出。
这个过程稍微不注意就容易伤到莲藕,尤其是藕节的部分,一旦被伤到,淤泥就有可能漫进藕眼里面,再想清洗可就没那麽容易了。
等刘三十二像献宝一样捧着几节莲藕来到杨大知县身前时,杨大知县也不嫌脏,直接伸手接过来,问道:“没进泥吧?”
刘三十二嘿嘿笑着说道:“没有,一点儿破皮都没有,这要是进了泥,小的把头拧下来给大老爷当夜壶。”
杨大知县哈的笑了一声道:“本官可用不到那麽大的夜壶。行了,趁着现在还暖和,赶紧把剩下的藕都摘了,这两瓜藕也先搁这儿,本官待会儿拿回去炸藕盒吃。”
等刘三十二又跑回去摘藕的时候,杨大知县又扭头对陈忠说道:“这是咱们宁阳县的脆藕,拿回去洗乾净了,一刀不切断,一刀切断,就这麽连刀切下去,再往里面夹上调好的肉馅,过油炸一遍,那才叫香。”
陈忠已经实在不想说什麽了。
你踏马是宁肯搁这儿研究藕盒怎麽做好吃都不愿意去学礼仪是吧?
当真是心塞,难受。
杨大知县又继续说道:“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宁阳县第一次种藕,也不知道能挖出多少来。”
陈忠呵呵笑了一声,问道:“杨知县可是有什麽打算么?”
杨大知县微微摇头,说道:“本官能有什麽打算?早在今年让他们种藕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过了,荷叶摘了以後卖到医馆药铺去,藕茎卖到纸坊去,莲藕让他们自己留着吃,吃不了的拿到城里去卖。”
说到这儿,杨大知县又指了指刚刚搁在旁边的几节莲藕,笑道:“等会儿回县衙了,本官让人去炸一些藕夹,剩下的再脆炒出来,陈老公和礼部丶宗正寺的几位可一定要尝尝。”
陈忠没有去接杨大知县的话茬,反而在心里暗自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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