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
当这四个字从朱标的嘴里说出来,大殿里的许多考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众所周知,天子门生指的则是参加了殿试并被录取为进士的考生。
但是,科举这个玩意儿并不是参加了殿试就能考到进士功名。
因为按照殿试成绩排名,一甲前三名的叫做赐进士及第,二甲的就叫做赐进士出身。
至於说第三甲……那些都是赐同进士出身。
而所谓的赐同进士出身,意思就是你的学问还差许多,但是看在你一路科举不易的份上,赏赐给你一个进士的身份。
这玩意儿就跟如夫人不是夫人而是小妾一样,同进士也不是进士而是按照进士出身对待。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天子门生只有一甲和二甲的考生,第三甲的考生没有自称为天子门生的资格。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座师”和“同年”等说法才会大行其道。
毕竟一甲和二甲的录取名额有限,而录取名额最多的第三甲生员偏偏不算天子门生。
为了自己不在官场上被孤立,三甲生员们自然而然的就会通过“座师”和“同年”等关系网来拉帮结派。
现在身为大明常务副皇帝的朱标公开表示“以後说出去就是天子门生……”
这里面代表的意义可不仅仅只是对一甲和二甲考生的许诺,同时也可以说是对三甲考生的期盼和鞭策。
朱标扫视了众多考生们一眼,嘴角挂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姐夫说的对,这些考生都闯到殿试的关卡了,就算是第三甲的最後一名也绝不是什麽蠢蛋。
自己不拉拢这些人,这些人就会向主考官靠拢,继而又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
唯一让朱标感觉有些不爽的就是宁阳县来的那几个考生。
整场殿试一共一百四十六个人。
(正史参加本场殿试的共一百二十人)
唯独宁阳县来的那二十六个考生,这些混蛋完全就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答眼前卷的模样。
朱标从御阶上走了下来,踱了几步后就慢慢走到了周敬心的背後。
周敬心此时已经答到了第四题。
“臣闻:圣人奉天,而主宰天下之大,内而中国仰之以治,外而四裔赖之以安,然求其要,不越乎安庶民丶明刑赏。”
“臣又闻:一法之制立,曰吾为天守制而不私议兴革;一钱之出纳,曰吾为天守财而不私为盈缩;一官之设,曰吾为天命有德;一奸之锄,曰帝为天讨有罪。”
“罪者,恶之形於行也。其罪不彰,庶民难安。抑郁不伸,何以召祥?”
“故曰:刑罚不可不重也。”
“……”
朱标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取舍。
看周敬心前面三道题的答案,朱标觉得应该把周敬心外放为知县。
可是看第四题的答案,朱标又觉得周敬心起码也得是个大理寺的寺丞,又或者是御史台的佥都御史。
实在不行的话,刑部司务厅郎中又或者是刑部员外郎丶主事也可以。
只是等周敬心开始作答第五道题的时候,朱标的心就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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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道题,周敬心一开始写的答案还很正常,无非就是邸报和申明亭那一套东西,自家姐夫以前也讲过一些。
自己这次回京,也正是打算藉此机会把邸报和申明亭都正规化,常态化,从那些士绅读书人的手中抢夺话语权。
问题在於周敬心写的最後一句话。
“黎氓之积冤,有以干天地之和。何必问诸小道之人耶?”
这几乎就是指着朱重八的鼻子在说:
但凡你朱皇帝能把官老爷们整明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别让老百姓受委屈,这种狗屁倒灶的问题都不可能存在,又何必拿来做殿试的题目?
看到这里,朱标已经彻底熄了让周敬心留在大理寺或䭾御史台乃至於刑部的想法。
算了,还是把他弄去哪个省的按察提刑使司做副使或䭾佥事吧。
实在不行的话,弄到山东又或䭾燕云十六州的某个州县去做正印官也行。
要是让这种水平的选手留在朝堂上,自家老爹早晚有一天得被他给气疯。
自己这个常务副皇帝说不定也会天天挨骂。
朱标一边在心里胡乱琢磨着该怎麽安排周敬心他们,一边打量着大殿中的其他考生。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朱标的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
谁能给孤解释解释,这大明朝的第一次科举,为什麽只有一百四十六个人参加殿试?
或䭾可以说得再直白一些:除去宁阳县的二十六个考生之外,整场殿试居然只有一百二十人?
在这一百二十人当中,还有三个是棒子。
合着大明一千来个州县,就选出来一百一十七个能参加殿试的选手?
朱皇帝和李善长丶刘伯温也抱有跟朱标同样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
尽管他杨癫疯向来不干什麽人事儿,给他安排点儿工作不是反过来给朱皇帝安排工作就是给李善长和刘伯温添堵。
但是,人家杨癫疯是真把宁阳县给弄明白了。
一个县,竟然有二十六个考生能通过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丶乡试,及至贡试的层层筛选。
而且这二十六个考生还全都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年龄最大的刚刚十七岁,年龄最小的才十四岁!
这踏马上哪儿说理去?
朱皇帝一边翻着诸多考生的答卷,一边长吁短叹。
“咱大明一千多个州县,哪怕一个州县有一个能来参加殿试的,咱这次就能得到一千来个进士。”
“可是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啊,一千多个州县,还他娘的得算上国子监,最後竟然只有一百来个生员能参加殿试。”
“更气人的是,这麽多的州县,尤其是江南,竟然还不如一个宁阳县?”
说到这儿,朱皇帝都忍不住暗自庆幸。
得亏国子监马上就要拆分,科举也即将改制。
要是再不改,三年後的殿试是不是又得冒出一批登州府学出身的进士?
微微叹息一声后,朱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手里的答卷。
只是刚刚看了几眼,朱皇帝的眉头就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