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雪殿内,春光正好。
楚清音听着康禄海的回禀,眉头紧皱。
她万没想到,康禄海几乎翻遍了整个皇宫,却依旧未能寻到那个毒害她的太监。
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从皇宫消失不成?
“奴才在想,娘娘要找之人,或许非宫中人,又或并非宫中登记造册之人……”
康禄海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倒给了楚清音一些思路,她凝眉喃喃:“或许你说得对,他并未登记在册……”
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能来到冷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鸩杀,事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行走自由的原因。
没有记录,自然也就查无此人了。
“若真是这样,你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找他吗?”楚清音抬眸看向康禄海,言语之间透着一丝期待。
康禄海略一思索,随后咬牙道:“奴才愿尽力一试。”
楚清音听得出他的为难,也明白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她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若此事办成,我定重重有赏。”
“娘娘放心。”康禄海躬身,“奴才定不负您所望。”
楚清音又与康禄海交代了几句,康禄海便快步退下。
而他刚走不久,玉烟便领着太医署的首席太医陈昀入了殿。
“臣奉陛下之命前来为贵嫔娘娘诊平安脉。”陈昀恭敬行礼。
楚清音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了然。
应是昨日夜间,裴元凌见她手心发凉,担心她感染风寒,遂命陈昀前来。
“有劳陈太医了。”
“娘娘客气,本也是臣应尽的本分。”
陈昀边说边打开药匣,取出丝线与腕枕布置好,为楚清音看诊。
良久,陈昀收回搭在楚清音手腕处探脉的手,缓缓道:“娘娘身体倒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虚弱血亏之症。”
气弱血亏?
她倒没想到这位乔家大姑娘身体这般虚弱。
不过也对,若非身体虚弱,怎么会在落水后魂死,让她这么孤魂入体?
“娘娘无需担忧,多数女子都有此症,并不算什么难事。”
似瞧见楚清音面上的忧虑,作为宫中的首席太医,陈昀自然瞬间便明了她心中所想,宽慰道,“臣为娘娘开些滋养气血的汤药好好调理,最多三月,情况会有所好转。”
“那就有劳陈太医了。”
前世楚清音入宫后,便一直是由陈昀看诊。
他的医术如何,她心中有数。
陈昀又叮嘱了几句,才提着医药箱离开。
待他走后,玉烟上前给楚清音递了杯热茶,又笑着道:“陛下待主子可真好,宫中谁人不知,陈太医可是陛下御用的太医,便是皇后娘娘身体有何不适,也请不动他呢。”
楚清音闻言,眸光微动。
不可否认,重生这一世,裴元凌的确待她极其细致体贴。
但这些好若放在从前,她定然会感动不已,只如今的她,却没有太多感慨。
她现在只一心想查到杀她的真凶,并为兄长平反,还楚家一个清白。
想到哥哥楚天恒,楚清音不由拧眉。
听说裴元凌已安排刑部侍郎张诚在调查此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她本来不欲将楚家那些旧部好友牵扯进来。
但如今她在宫中没什么人脉,想要时刻掌握宫外动向,异常艰难,如今看来似也只能麻烦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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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入了夜,裴元凌照样留宿霏雪殿。
床榻之上,灯光昏朦,楚清音静静地靠在裴元凌的怀中,纤长的手指在他黑色龙纹的外衫领口轻轻摩挲着,若有所思。
“音音,你有心事?”
冷不丁响起的低沉男声叫楚清音一惊,她纤长的眼睫微动,而后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歉声道:“陛下恕罪,可是嫔妾惊扰您了?”
“傻子,朕并无怪你之意。”
裴元凌满是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只是见你心不在焉,随口问一问罢了。”
说着,他头颅低了低,薄唇似乎蹭过她的额头:“话说回来,你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楚清音靠在男人怀中,并没有吱声。
“音音与朕之间,还有何话不能直说?”
裴元凌问道,低沉的嗓音似是带着一股不容人置喙的威严。
楚清音似是犹豫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双美眸氤氲着水汽:“嫔妾只是想家中父亲了……”
“你父亲?”
裴元凌黑眸轻眯,他记得楚清音的父亲,楚国公楚林安早已去世。
“陛下是否不愿让嫔妾与家中接触?”
楚清音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但随即又将那抹哀伤掩饰下去,再抬眸时,脸上已挂着坚强的笑意:“嫔妾就是随意说说的,即便不见也没什么的,反正嫔妾入宫之时便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家人也是陌路人了……”
裴元凌:“……”
原来是想要见乔公权。
也对,她现在是乔家的大姑娘。
“好了,既然音音想念家中亲人,改日朕安排一番,让你与乔尚书见上一面。”
“真的吗?”楚清音面露惊喜。
“自是真的,君无戏言。”
裴元凌垂下眼,看着怀中女子欢喜明亮的眼眸,嘴角也不禁勾起,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难道朕会拿这等小事骗你?”
“陛下,您待嫔妾真好。”
楚清音说着,一脸感动地抱住男人的腰,雪白小脸还在他怀中蹭了蹭,宛若小猫儿般极尽依赖。
只那双低垂的明眸里,并无半分感动,只有一片沉静的筹谋。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巍峨雄伟的皇城内一片寂静。
御前侍卫陈寻正照例与其他侍卫们在皇城巡守,刚要穿过西六宫这片,便见霏雪殿里走出来一个鬼祟的人影。
想到陆首辅吩咐他时刻关注乔贵嫔的动向,陈寻眼皮一跳。
这深更半夜的,霏雪殿这是出了个贼?
为了不打草惊蛇,陈寻借口要去方便,与其他侍卫分开后,方才独自跟了上去。
待走得近了些,他才看清那鬼祟人影,竟是霏雪殿的大太监康禄海。
眼见康禄海是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陈寻心下不由诧异。
黑灯瞎火的,这太监去冷宫作甚?
陈寻心里嘀咕了一声,却无丝毫犹豫,立即迈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康禄海就蹑手蹑脚到了冷宫,他左右张望一番,才敲响冷宫的殿门。
“咚咚。”
“咚咚咚。”
连着有节奏地敲了两下,才有个鸡皮鹤发的老太监打开门。
见到来人是康禄海,那老太监脸色一沉:“你还来做什么?我早说过,没见过你要找的那个小太监。”
“师父,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问那太监,而是有事想要向您请教。”康禄海态度恭敬。
那老太监却冷哼一声:“我一作古老奴,哪敢教宠妃宫中的掌事太监?”
“师父您别这样,我真是有要事相求。您是宫中老人,经历两朝皇帝,对宫中事必然熟稔,我找您是想要……”
他说着凑近到老太监跟前,耳语了几句。
陈寻不敢跟得太近,康禄海一压低了声音,他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而那老太监听完康禄海那话后,沉默一瞬,才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