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步入四月,春深景浓,百卉争妍,蝶乱蜂喧。
这个月宫里最热闹的事,莫过于王太后的千秋宴。
后宫妃嫔们为博太后青睐,纷纷开始筹备起来,准备在宴会当日要献的寿礼和表演。
整个皇宫内院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唯独楚清音闲暇无事,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御花园里晒太阳。
湘兰急得不行:“娘娘,您真的不打算为太后备些礼物吗?”
“陛下不是已经为我备好了?我何必多此一举。反正无论多么精心准备的礼物,也不会叫她对我多一眼青睐。”
楚清音对这事想得很开,她只需要抓住裴元凌的心就好了,讨好太后于她上位其实并无多大裨益。
何况前世她为了讨好太后也废了不少心思,最后不还是没落得个好脸?
是以她和王太后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彼此互不打扰便是最好。
“乔大姑娘倒真是个心思通透的妙人。”
男人低沉嗓音陡然飘入耳中,楚清音闻声回头,还未抬头,眼帘便瞥见一抹熟悉到令人讨厌的蓝色绣竹官袍。
她不由拧眉,语气里也带着些微不耐:“陆大人,你这爱听人墙角的习惯可不好。”
这话说得直接,陆知珩面色微僵。
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
其实刚刚那话一出口,楚清音便后悔了,都怪这张嘴,习惯性的口无遮拦!
“看来是我唐突,不该来此打扰乔贵嫔的清净。”陆知珩道。
楚清音心道你知道便好,面上却是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不唐突,是我不该在此赏花,我这就离开。”
说着她便起身招呼湘兰打算离开。
“乔大姑娘很怕我?”
陆知珩开口说道,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打量。
楚清音的脚步微滞,低垂的眸光里瞬时闪过一丝不耐。
这个陆知珩到底怎么回事?她都这么明显在躲他,难道看不出来?
罢了,现下还不到和陆知珩撕破脸的时候。
思及此处,楚清音慢慢转身,明艳脸庞熟练地挂上一抹端庄温煦的笑意:“陆大人多虑了,你我无冤无仇,我作何怕你?”
陆知珩负手而立,淡淡乜着她:“那为何一见我,便躲着我?”
楚清音面不改色道,“陆大人这话说得奇怪,我乃宫妃,你乃外臣,本就该少些来往为好。”
这番话看似说得有礼有节,却也是明明白白提醒他:以后与她保持些距离。
想到派去监视楚清音的人对她的评价:乔贵嫔其人外表看似一派闺阁女子的端庄做派,实则心思机敏,城府颇深。
能得底下人如此评价,再加上眼下只不过一瞬便能做到在他面前调整心态,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番话,这位乔大姑娘,的确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比。
陆知珩眉梢微挑,嘴角也不觉噙起一抹淡淡笑意:“乔贵嫔这般循规守礼,真乃宫中妃嫔典范,让人钦佩。”
猛然被夸,楚清音眼皮一跳,这陆知珩是被鬼上身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男人继续说道:“若非刚才听见乔贵嫔的那番言论,我还真要信了。”
楚清音:“……”
她就知道,能做到首辅的人,必然不可能在这种简单的言语之争便落得下风。
不过,她楚清音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陆知珩喜欢看她吃瘪,她演给他看又何妨?
思及此处,楚清音微微垂眸,语气里瞬时染上些许委屈:“方才之言,乃嫔妾无心之失,还望陆大人不要传扬出去。”
女人的情绪来得很快,陆知珩不由蹙眉:“你在求我?”
“对,我在求陆大人。”
她仰起那张莹白的巴掌小脸,莹润乌眸噙着朦胧泪意般,盈盈望着他:“陆大人定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对吧?”
陆知珩微怔,再对上她那双轻蹙的眉尖,不知为何,蓦地有些恍惚。
他本就没想为难她,如今也没了逗弄她的心思,下意识就开口哄了:“好,我答应你就是。”
楚清音本来还想着挤出两滴眼泪来,再不济就拿出平日里对裴元凌撒娇的三分功夫。毕竟都是男人,她就不信陆知珩能不心软。
可这陆知珩也心软得太快了吧!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圆满解决便已足够。
楚清音本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随便寻了个理由,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望着那抹迅速消失在花园里的纤娜身影,陆知珩晃过神,狠狠拧了下眉头。
方才真是见了鬼不成,竟被她那泪意迷了心神。
不该,实在不该!
“陆大人,您怎么在这。”
小太监快步上前,唤道:“陈公公到处寻您了,请快这边来吧。”
陆知珩敛了心神,又恢复一贯清冷自若的模样:“这就来。”
*
转眼到了千秋宴前一日,秋竹与湘兰在院中将准备给太后的寿礼重新清点了一遍。
“娘娘,当真不再另外备些什么吗?”湘兰还是有些担心,她去其他殿中打听过了,诸位妃嫔们给太后的准备贺礼皆是奇珍异宝。
想必到时宴上定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这点东西放到台面上,会不会太寒酸?
知晓这婢子是真心为自己,楚清音安抚道:“这可是陛下准备的,谁敢说寒酸?”
湘兰不由撇嘴,姑娘每次都拿这话来抵她!
楚清音瞧她那样,不由一笑,正想再安抚她两句,就见门外小荷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她眸光顿沉,这丫头当真是再留不得了!
这日夜里,皇帝吩咐陈忠良来传话,今日有政务缠身,恐无暇抽身来这,让楚清音早些歇息。
楚清音对此倒没什么想法,反正裴元凌跟她也就纯睡觉,什么也不做。
不过这倒是个良机,她正好能腾出手把这些该处理的人给处理了。
“娘娘,奴婢服侍您宽衣就寝吧。”秋竹一边打量着楚清音略微难看的神色,一边小心询问。
楚清音并未回答,只瞥了眼旁边的湘兰,声音冷肃:“将康禄海叫进来。”
秋竹神情微滞,盯着湘兰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由嘀咕。难道这位向来好脾气的主演不下去了,也要和其他娘娘一样,有了不如意的事便把脾气撒到她们这些下人身上了?
很快,湘兰便带了康禄海进来。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跟着本宫时日尚浅,对我都存在观望的态度。今夜陛下不来,想必你们也都在心里嘀咕,我是不是要失宠了?”
楚清音平日里温和的脸庞此刻满是肃意。
康禄海是宫中老人,本也猜到乔贵嫔此番大抵是要找他来发泄怒气,此刻听见这话,立即弓腰表着忠心:“娘娘,奴才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敢在背后妄议您的是非呢?”
“哦?”楚清音迈步走至康禄海跟前,眉眼含笑,“既如此,我要你为我做件事,你可敢去?”
康禄海心中一慌,面上却不敢表露,强忍着惧意:“既是娘娘的吩咐,奴才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很好。”楚清音颔首道:“倒也不是难事,我要你想办法,在明日的献舞单子里加上我的名字。”
已上报的献舞单子,想要无声无息地加上别的妃嫔娘娘的名字,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过去拥有无上荣宠的楚贵妃,也未必能越过礼制办成此事,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贵嫔宫里的掌事太监?
乔贵嫔这不是明显是要他的小命吗?
康禄海边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边小心翼翼道:“娘娘,献舞单子是由皇后掌管,您如今风头正盛,想要无声无息地在里面添上您的名字,只怕——”
他的话还未完,便被楚清音打断,她声音冷沉,带着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势:“怎么,你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