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音心下猛地一紧。
他这话是何意?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不,不可能。他们两人之间以前从未有过交集,更何况她现下这情形,便是亲近的人也未能确定她就是楚清音,更何况陆知珩这个外人呢?
楚清音看向陆知珩,眸光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打量了一番,才冷着语气道:“我和贵妃并无关系,我也更不可能是她。”
“当真不认识?”
陆知珩虽是疑问,语气里却满是不信。
他看着楚清音,眸光灼灼,那双眼就像是再透过她在看另一人,那样认真,又那样笃定。
楚清音袖笼下的长指不禁掐紧,再次抬眼,眸光中一派澄澈:“陆大人也听闻了那些关于我被贵妃附体的传闻?”
“鬼神之事本就虚妄,我本以为陆大人乃是这世上难得的聪明人,定然不会像那些愚昧蠢钝之人一般,偏听偏信。没想到啊,啧,原来你也是这般妄听妄信的无知愚才。”
她语调不紧不慢,神色也无半点慌张,倒叫陆知珩心下多了几分欣赏。
“话虽如此,但入宫以来,你凭借楚贵妃附体之事,青云直上,真的能算清白?”陆知珩反问。
楚清音没说话,只静静与他对视。
假山里光线晦暗不清,但男人的眸光凌厉,在这冷白月下,满满都是对她的探究。
想来今日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解释,他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
稍定心神,楚清音垂下长睫,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陆大人问了,那我也不妨与你直说。”
“我曾受楚贵妃托梦,这才知晓那些关于楚贵妃的旧事,也因此获得陛下垂怜。”
“但我对陛下从无二心,也绝无其他意图,只是单纯爱慕陛下,羡慕贵妃。”
楚清音说得情真意切,一双乌黑明眸里满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的哀惋与无奈。
“仅是托梦?”陆知珩显然不信这个说法。
楚清音却因被他接连逼问,逐渐没了耐性:“陆大人这是干什么?在审问犯人吗?我乃陛下亲封的四品贵嫔,陆大人想要审问犯人,不如先去找陛下将我抓去大理寺再说。”
她语气毫不客气,明显是发了怒,只是那张娇艳的脸庞似是因为怒意,多了几分自然真气,比从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故作端庄的时候顺眼得多。
陆知珩看着她:“乔大姑娘若非心里有鬼,又何需惧怕我问?”
“你——”
楚清音被他的话一噎,眸中怒意更甚:“我自然比不得陆大人心机深沉,老成持重,堂而皇之地在宫妃殿中暗藏暗桩,还脸不红心不跳。”
“那是因为你身份不明,我顾及陛下安危,替他监视你。”陆知珩面不改色道。
啊呸!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想要将整个皇城都掌控在手中!
楚清音在心中腹诽,却不敢当众戳穿,毕竟陆知珩此人心机深沉,若他没有此想法倒还好说。若他真有,她今日能否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恐怕也未可知。
陆知珩此人太过危险,她还是早早想法从这脱身为好。
思忖间,忽而就听到旁边传来两道细碎的交谈声——
“秋竹,此事你若是为淑妃娘娘办成了,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紫娟姐姐,劳烦你帮我转达,多谢淑妃器重,但此事我当真办不了。”秋竹脑中浮现出自家主子逼问康禄海时那双冷静睿智的眸子,纠结片刻,还是婉拒了。
紫娟眸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耐,但想到淑妃的吩咐,又只得按捺住性子,继续劝道:“你是担心万一出事会累及你对吗?”
“你放心,你只需随便拿一件乔贵嫔的贴身衣物,剩下的事交由淑妃娘娘来处理,我保证能让你全身而退。”
紫娟说着,语气转冷几分,带着威胁:“秋竹,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这事,即便你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但你觉得,淑妃会任由你在知道她的计划后,让你全身而退?”
“这……”
“别这这那那了,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毕竟淑妃主子可是一品妃位,你们家那位,不过区区四品贵嫔罢了……”
这一番恩威并施,叫秋竹再也没有反抗之力,沉默半晌,终于点头:“好吧。”
而旁侧藏匿在假山后的楚清音闻言,唇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这群人还真是无孔不入的想着整死她啊!
陆知珩还是头次见到她这副模样,那副冰冷的神情仿佛从地狱里来的恶鬼般,却非面目可憎,反而像是那生长在地狱的罂粟花,美艳绝伦,却又浑身带毒。
“你打算怎么做?”
陆知珩着实有些好奇,她会如何反击这些要谋害她、背叛她的人。
知晓男人不过是想看戏,楚清音不以为意地瞟他一眼,嗓音清冷而淡漠:“我如何做,就不劳烦陆大人你关心了。”
“宫宴还未结束,恐陛下久等生疑,还请你让一让。”
她嘴上说着让一让,可动作却是半点不客气,胳膊肘直接撞开陆知珩的手,捉裙就往外走去。
这次,陆知珩也没阻拦。
只是望着月光下那道孤傲决绝的身影,他眸光一时有些复杂。
良久,他收回视线正要迈步离开,忽见脚下有个东西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芒。
他迈步上前,借着月光俯身捡起,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只翠绿镶金的琉璃耳环。
那苍碧剔透的翠色与手心处那道被咬出的那抹红印,恰到好处的映衬一般。
脑中不自觉回想起来方才楚清音那两只雪白小巧的耳朵上,好似正挂着这耳环。
想来是她走得太急,一时落下了。
当真是粗心。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不自觉直起身,将那只耳环收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