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转眼那树上的枯叶都落光了,陆寒江回到京师的时候,已披上了厚重的大袄,虽才入冬不久,但似他这般懒散的人,总是喜欢穿的暖和些。
这段日子里,陆寒江兜兜转转,算是把沿路的城邑大镇都溜达了个遍,锦衣卫的大队人马自然不可能跟着他这般瞎转悠,他们早早便回京了。
而孟渊之所以放任陆寒江不管,是因为那朔玄的死讯早已经被他飞书传达至京城,念着他差事办的不错,对于他这般肆意妄为的态度,指挥使大人便索性闭了眼装作看不见,权当给他假期了。
这一路悠闲自在,终于是在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回到了京师。
天色已晚,性子里的惫懒发作,陆寒江便是选了第二日再去是去见了孟渊指挥使大人。
“朔玄当真死了?”
果不其然,孟渊和他见面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
陆寒江颔首,说道:“灰飞烟灭,除非他有仙人转世之能,不然再也没法出来作乱。”
“那便好。”
孟渊的神情显然放松了许多,他这倒不是信不过陆寒江,毕竟若是连他亲自提拔培养的后辈都信不过,那他也差不多无人可信了。
只是性格使然,忍不住要亲口确认一番才能安心。
“这事你办的不错。”
孟渊先是肯定了陆寒江的功劳,接着又板起脸道:“可你也太过散漫,竟敢不顾调令私自在外逗留这般久,你可知道衙门里已有人看不过眼了。”
“哦?是谁?”
陆寒江虽不放在心上,但也好奇到底是谁敢有脾气找自己麻烦。
“南镇抚司。”
孟渊只是说了这個,陆寒江便已然猜到是何人,南镇抚司镇抚使,徐乐。
徐乐任镇抚使已有数年之久,他手下也提拔过不少的英才,其中最具代表性那就是乔十方。
可惜了,这次乔十方和其他几个有勾结的千户被陆寒江一扫而空,虽然后续查出这位镇抚使徐大人只是欣赏乔千户,并未与他所谋划之事有所勾结,但终究遭了连累,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往上升了。
其实按理来说,徐乐本人也是对乔十方所做的事情又惊又怒,但他做人家上司的,更讨厌的是有外人来掺和南镇抚司的事情。
比如说陆寒江。
尽管指挥使孟大人的偏袒已经是明摆着的了,但徐乐前程已断,反正将来等陆寒江上台了他也依旧没有什么希望,那也不在乎这时候先下手得罪一番了。
“徐镇抚使,嘿。”
陆寒江嗤笑一声,倒没有怎么在乎。
“莫要在这时候生事。”
孟渊看了他一眼,语气刻板地道:“下月初一便是陛下大寿,锦衣卫内部莫要在这时候再惹出事端来。”
“大人放心,卑职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陆寒江很是无辜地摊摊手,表示自己对于欺负一个孤家寡人的镇抚使根本毫无兴趣。
沉默地盯着陆寒江看了好一会后,孟渊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记着,有些人你处理得太干净,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陆寒江闻言眯起了眼,低声道:“孟叔,这徐镇抚使难道也有牵涉其中。”
孟渊沉吟了一阵后,道:“尚有几处疑点未明,若查出了结果,那他便是同党之一,若没有查出结果,那他便是十足的蠢货,奸人和蠢人,你喜欢用哪种?”
“当然是两者都不用。”
陆寒江笑得奸诈,他道:“孟叔,我知道了,且看看他这段时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孟渊点头不语,陆寒江这时候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还有一事,朔玄虽然死了,但他的师兄弟还在各个殿下身边,要不要——”
陆寒江以掌为刀,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孟渊想了想,却是摇头道:“陛下寿宴在即,那些人都有家世,这时候动起手来陛下的脸面实在难看。”
既然孟渊不点头,那陆寒江只好作罢,不过这下便有些麻烦了,皇帝六十大寿,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末流小官,在京中的都能混一顿饭吃。
且如他这般品级高的官员,还会去到宫中参加宴会,以奚秋和楚玮的家世,自然也会作为官员家眷入宫一道庆贺,虽不同桌,毕竟他这个镇抚使自然要和其他同僚一道用膳,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在路上遇到了,那就很尴尬了。
陆寒江一脸纠结地开始咬指甲,看得孟渊直皱眉,他道:“这件事你自己把握住度便好,还有一事。”
说着,孟渊拿出一封书信与陆寒江,他看过之后却是大感意外:“玄天教居然敢在京城动手?目标还是商萝?”
“此事有些蹊跷,便交由你来办。”
孟渊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他道:“那丫头的身份虽然特殊,但却不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代价,竟是在烟波楼谈了十数桩的生意,实在教人想不明白。”
烟波楼的存在陆寒江也是知晓的,此地本是孟渊悄悄设下的一处暗哨,以买凶杀人的魔道作为掩饰,上一次差点被他顺手掀了,这才不得已曝出身份,让他知晓了。
烟波楼没少给孟渊提供些江湖情报,也有不少江湖高手因此倒了大霉,但他们手脚做的干净,总是让人无法怀疑到他们头上。
这次也是一样,玄天教花费重金募来魔道高手,拼着和锦衣卫结仇的风险,就为了抢夺一个商萝?商几道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吧。
古怪虽然古怪,但这事情却是真的。
按照信上估算的日子,和近日来京师里的监察回报,差不离就在月底,这群人便要动手,没选在皇帝寿宴当天,而是提前了一天。
陆寒江心下算计了一番,嘴上说道:“我这就去布置人手,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先发制人,”很少干预指挥的孟渊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他又强调了一遍:“今夜便动手,务必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能放走。”
陆寒江眉头蹙起,道:“若是这样着急,恐怕烟波楼会暴露。”
“陛下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孟渊的态度坚定,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陆寒江倒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陛下的脸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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