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给京里去信?”
院子里,皇甫小媛扮作的玲珑,正疑惑地看着陆寒江问道。
少林寺按照燕风云的说法,定下了一天一场的比试规矩,加上现在又突然出了这刀王之女的惊天之事,大伙反而对离场后的陆寒江不是那么关注了。
入了夜后,他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小院里,把事情都告诉了皇甫小媛,这才有了上面这一问。
“京里那么多锦衣卫,总不至于人人都是酒囊饭袋吧?”陆寒江的表现看起来,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你不担心那姑娘出事?”皇甫小媛问道。
“自然是担心的。”
陆寒江一边爱惜地擦拭着天机,一边说道:“只是我现在不在京中,再担心又有何用,姜显并非蠢人,我不去信他一样能做好,反过来说,若是连他都把控不住局势了,我便是日日飞书,那也是无用功。”
说不在意那自然是假话,商萝是钳制商几道的关键牌,陆寒江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弃她,但要说为了这就让他千里迢迢赶回去防贼,那也不现实。
况且,他也挺想知道的,在锦衣卫层层严密防守下,究竟哪路狂徒敢来劫人。
换言之,若是有脑子,就该知道在京城里动武是下下策,那么对方还有把握来抢人,这里头就十分有文章可做了。
必定又是京里哪位老爷勾搭上了江湖势力,想到此处,陆寒江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你知道燕风云吗?”
“丐帮豪侠,是个地道的江湖人物。”皇甫小媛答得规规矩矩,跟大部分人问起燕风云来,得到的应该都是这个回答。
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答案,陆寒江有些失望,他说道:“此人无故向逍遥派示好,我猜测他与逍遥派应该有些渊源。”
皇甫小媛闻言,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传闻这位丐帮副帮主,入丐帮前曾也在江湖上闯出过一些名头,只是后来他那豪侠的名气太大,大家对过去的事情,也就没有怎么提起了。”
丐帮豪侠的名声,陆寒江也略知一二,从他现如今按部就班的行事,肯定是查不出什么不对劲,若说有什么遗漏,那必是发生在过去的故事。
要查过去的事情可不容易,便是锦衣卫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几十年来的所有江湖事都记录在案,多年前的燕风云不过一介散人,没有崭露头角的他,又怎么会在锦衣卫的视线里排上号。
罢了,对于这种事情,陆寒江没有死缠到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头的坚定,手头上没有线索,就是神仙下凡也只能干瞪眼。
“此事你记在心上,等回了京,若有什么线索,你就......”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陆寒江止住了话头,皇甫小媛很自然地融入玲珑的角色,垂着眉眼去开了门,外边是个小沙弥。
“夜深了,小师傅你有何事?”皇甫小媛问道。
那小僧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递过来一份没有落款的书信:“小僧是山门知客,刚刚有一施主将这封信留下后就离去了。”
书信上只写了“逍遥派收”四个字,将信转交之后,小沙弥告辞离去,皇甫小媛暗地观察了一番外边,确认无有人暗中窥伺之后才关好院门,将信交给了陆寒江。
信上落笔娟秀,不像是草莽出身的江湖客能够写出的,陆寒江将信封摆弄了一番,也未发觉其中藏有暗器毒药,这才将其交还给皇甫小媛,让她拆开。
虽做的这般郑重,但其实里边只有一页纸,上面也只有一句话——
“青梅庄之仇怨,三日后子时做个了结。”
皇甫小媛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接着说道:“青梅庄远在千里之外,便是日日飞马,也做不到两日内将消息传个来回,这应该是有人假冒身份写的。”
“会是谁呢。”
陆寒江摸着下巴,问道:“你怎么看?”
“衡山?五岳?”皇甫小媛猜测的逻辑很简单,现如今,有实力有胆量敢找他麻烦的根本没有几个,今天陆寒江刚刚落了五岳的面子,若是他们伺机报复,也合情合理。
“不是他们。”
陆寒江摇了摇头,说道:“五岳剑派出手向来不耍花招,以他们的体量,大可直接搬出衡山掌门亲自上门找场子,何必去做这等暗中冒人身份的事情。”
“那会是谁?”皇甫小媛问道。
陆寒江思来想去,忽然一道灵光在脑中乍现,他说出了一个名字:“玲珑。”
“雪华宫?”皇甫小媛有些意外。
“这封信说不定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你’的,”陆寒江眯起眼思量了一番,吩咐道:“明日你趁着比武之时,把这信想法子交给边广,让他从玲珑口中问出这信中含义。”
“属下遵命。”
......
夜已经深了,可忘尘却还是无法入眠,白日里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其实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到底,万刀门一事于武当派而言,已经是过去了,即便那李鬼手有一女儿尚在人间,那也是别人家的事。
按照他们的门派行事风格,即便是这件事真的落到武当头上,多半也是祸不及家人,没有哪个武当弟子会去对一个孤女出手。
说到底,他们和万刀门只是正魔对立,倒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仇怨。
忘尘现在担忧的是明日的比武,胡千重一剑败北,陆寒江的实力半点都没有试探出来,他虽然比这几个人多练了几年武功,但天分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好。
不过,他是道家人,胜负倒在其次,可那天陆寒江所使的太极清灵剑法,实在让他心中不安。
忘尘知道逍遥派有小无相功,可以模仿天下武学,但他担心的地方也在这,若真是一板一眼地复刻出来,他反倒安心了,得其形不得其神,便是练会也无用。
可陆寒江那一剑使出,已经全然没有太极清灵的内涵,甚至隐隐之间,仿佛另有一套章法轨迹,与这不争之剑完全相反,乃是真正的至凶至杀之剑。
天下不能再出第二个天道三剑了,也决不能再出第二个皇甫玉书了。
叹息之间,忘尘的房门被推开,清平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眉头轻皱,头也不回地教训道:“这般晚了,你怎么还未歇下。”
几个呼吸过去了,不曾听到清平的回应,忘尘转过身,却惊觉那清平竟是被人点了穴道,一张小脸紧张万分,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忘尘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的佩剑已经解在了桌案上,此刻便以指代剑,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道兄,稍安勿躁。”
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从空空如也的屋外传来,忘尘刹那地愣神之后,猛然转过审看向那桌案之旁,只见一青袍玉带的道人,已自顾自地坐下,甚至还为他倒上了一杯茶。
忘尘凝视着那张脸庞,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惊呼出声:“朔玄?”
“忘尘,难得你还能记起我,我们也该有二十多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