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午膳,韩睿泽便离去处理花云寨战后修缮和两**队驻留的各项事务,让裴奈好好养伤。
鞠言担心鞠连丞给裴奈惹事,派人将他叫了回去。
连续战斗大半日,加上腰上的伤,裴奈确是乏得紧,换洗后,便歇了个午觉。
等她再醒来时,天色已近黑黢,穿好衣服简单挽起头发。
正要点灯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裴奈拿起凌月枪,将门推开,看到了晦暗天色下笑得明媚的达奚安。
“明枝终于醒了,我听他们说你在午睡,方才过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你平稳的呼吸声,就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听见你起来了。”
达奚安听力一向好,在屋外能听到她在熟睡也不奇怪。
裴奈了然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一个地方。”达奚安拽着她就要走。
裴奈躲开一步,眼睛微眯:“绑架?”
“那你把长枪架我脖子上跟我走。”达奚安顺嘴说道。
裴奈被逗笑,眼睛都带着弧度,一边关门,一边问道:“去干什么啊?”
“看岐鲁的美景,不远,在寨外往东十里处。”
二人各骑一匹马在山间穿行,猝然有凄厉狼嚎声从黑暗中传来,裴奈恨不得想给达奚安一锤子。
“我们身上煞气这么重,狼不会过来的,放心吧。”达奚安还安慰她。
好在狼群确实没靠近过来,他们借着月色继续前进。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达奚安所指的高山山腰。
他们将两匹马半拴在树上,却没绑死,若有狼群猛兽,马匹也好及时挣脱。
裴奈跟着达奚安爬上去,后面路渐难行,他们转用轻功,借助藤蔓跃至山顶。
眼前视野豁然开阔,岐鲁西部边境的风景一览无余。
先前在花云寨内的山崖上,只能看见无垠广袤的平原,其上交错汇聚的溪流渐渐合并成一条巨大的缎带,流淌向远方。
天空倒映在晶莹的水镜上,如踏进星河之界的另一个入口。
前日的晚上她就是伴着这样的景色,幕天席地而眠。
可在距离花云寨十里的高山上,视野更广,她分明看见了平原尽头起伏连绵的山脉,神秘且巍峨,如泼墨画卷,将广阔的大地拥抱。
夜幕四合把她包围,她总会沉迷于这些山川的景色中,永不腻倦。
裴奈找了个平坦地方坐下来,达奚安坐在她身旁,指给她看,“为防止云悬之战类似的危险再发生,岐鲁西北边军日后将整体前驻四百里,就在那片山脉脚下,西侧边城的守军不动,但其余三州的驻军也有调整,会向西北倾斜。”
“战时准备?”裴奈问道。
现下岐鲁是天耀的藩属国,两国和东边诸国结成同盟,彼此互通边境驻军的情况也不奇怪。
“嗯。”达奚安点点头,声音在夜里竟有些难得的清雅,“下午我们三方临时集议上决定的,其他人本想叫你,顾瑾珩和韩睿泽不让打扰你午憩。不过只是初步商议,后续等你能参加了,正式集议才会敲定。”
裴奈累过头了,睡得确实有些久,“你们开会的时候,场面还和谐吗?”
达奚安想了想,“还行,就是彼此翻对方白眼,互呛几句而已,不影响大局。”
裴奈想到那个画面,笑出了声。虽然她可能是始作俑者,但他们三个起冲突的时候确实都很幼稚。
达奚安将包裹里带的食物递给她,“先垫垫肚子,你如今身上有伤,不好饿着。”
裴奈“唔”了一声,接了过来。
达奚安又赓续给她介绍眼前的岐鲁山河,“那是不弈山脉,北起天耀的闾连山,南至蓬海沧渊,从高到低数排第三的那座山峰,对面山脚有个泊弯镇,他们的羊肉汤面很好吃......”
裴奈乖静听着,时不时颔首,有些神驰向往。
“喜欢吗?”达奚安忽地问道。
“喜欢啊,已经开始馋了。”
达奚安乐得不行,镇了镇冷静下来才道:“所以我可以让你做岐鲁的皇后,这是顾瑾珩和韩睿泽他们无法给你的,你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虽然达奚安从未掩饰自己的心意,但裴奈还是震惊了,瞪他道:“岐鲁不是另有太子吗?你上面还有个皇兄,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真是我能听的吗?”
说着说着就要捂耳朵,“你别不是想拉我上马吧?”
“你觉得父皇为何会将公羊子笙派给我?”达奚安勾唇一笑,“而且什么内乱能让公羊子笙缺席此战?”
之前达奚安说过,公羊子笙没有赶来花云寨是因为岐鲁有内乱要处理。
裴奈嘴唇微张,带了几分吃惊道:“已事成?”
“差不多了,已十之**,。”
“你以后就是储君了?”裴奈小心地问。
达奚安点头中,裴奈又低声悄悄补了一句,“岐鲁人的不幸。”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能干。”裴奈若无其事。
达奚安眼睛半眯,看着她道:“我听到了。”
“听到你还问?”
达奚安每次笑起,便有情思万种,悉堆眼角。
如果不是裴奈心硬,换做其他女孩,早就大败亏输。
他和当年的裴奈很像,都是满怀着一腔孤勇,去追求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拒绝的话我都说累了,逐北枪怎么嫁给岐鲁皇室?天耀怎么跟百姓交代?如何能说得过去?你告诉我。”裴奈跟他讲道理。
“你脑袋瓜不要拘于常规!”达奚安掰着指头跟她细数,“其一,两国联姻将近一步巩固盟国关系,拉动贸易往来,利国利民......”
等到从高山下来,回到花云寨时,达奚安还在跟她掰扯辩论。
裴奈把马关进马厩,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关门,“你绕了我吧,你一个岐鲁人,我用天耀话都吵不赢你。”
门一关住,裴奈的耳边终于安静了。
她洗漱一番,解开衣服换了药,军医给配的伤药很管用,布子上渗的血少了很多,只是还有些隐隐的寒意。
她挡着疼将药上完,还来不及收拾干净。
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怎么又来了?”裴奈一边说着,一边提了凌月枪去开门。
她将门闩拉开,推门却一惊,“是你?”
外面的风有些大,顾瑾珩披在后面的长发被罡风抬起,肆意飘扬。
“先进来吧。”裴奈将长枪搁在门口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