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清秋阁里的纵情欢愉几乎彻夜未停,皇帝自是尽了兴,卫湘也沉醉其中,只是腰背很遭了些罪。
天明时分,楚元煜早早醒了,卫湘因腰肢酸痛本就睡得不沉,他稍一动,她便也惊醒过来。
眼睛尚不及睁开,他便已将她找住,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唇上,又含着三分愧疚轻道:“扰你安睡了。”
卫湘闭着眼,抿着笑:“没有,臣妾本也醒了。”
说着翻身,脑袋埋进他怀里:“陛下要去上朝了?臣妾还道来了行宫能松快些呢。”
“倒也是松快了些。”楚元煜无奈笑叹,“只是天花纵未传开,也还需提前做些准备,罗刹的事也要尽快定夺,所以近几日闲不下来。”
听他提起罗刹,卫湘睁开眼睛,盈盈望向他:“陛下,臣妾知道后宫不应干政,可臣妾实在好奇....……能问问吗?”
楚元煜垂眸看她,只见她面上一派天真,剪水双瞳圆溜溜地看过来,像极了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漂亮猫儿。
他忍不住地笑:“好奇什么?你只管问。”
卫湘兴冲冲地坐起来,歪着头疑惑道:“罗刹既对咱们已有动兵的念头,这几个使节纵使杀不得,何不直接打发回去?鸿胪寺与兵部究竟争什么呢?”
“哈哈哈哈。”楚元煜抱臂欣赏着她娇俏的模样,“你想得倒简单。那你想想,若他们回到罗刹国便死了呢?”
卫湘拧眉:“回到罗刹国死了,那和大偃就没有关系了呀?他们罗刹人死在罗刹国,有什么可奇怪的?”
楚元煜屏笑,又道:“那如果罗刹新君对外宣称是我们杀了他们,送回去的就是尸体呢?”
“这......”卫湘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这不是说瞎话吗?”
“是。”楚元煜点头,“可他若就这样说了,我们又当如何?“
卫湘只觉匪夷所思,连连摇头:“一国之君岂能这般无耻?”
楚元煜挑眉:“这你便说错了,一国之君才最会无耻。”
卫湘噎了声,因为这话从“一国之君”口中说出属实诡异。她一时只觉自己说错了话,正思忖是否应当谢罪,楚元煜却浑不在意地再度将她搂进怀中,意味深长道:“若是于国有益,朕也可以很无耻,你不知道罢了。’
“可可......可是......”卫湘哑哑道,“他打破与大的数年情谊,还要将罗刹将士攻下来的格郎域领土拱手归还,这又哪里是于国有益了?”
楚元煜语重心长:“我们自是这样看的,可他必是觉得这样好才会这样做。”
这倒也是。
卫湘哑然说不出话,半晌,她拧着眉头为难道:“那......那怎么办?”
楚元煜苦笑:“正因没有万全的法子,朝臣们才争执不下。眼下文官大多主和,主张就将使节们留在大偃,以礼相待,再对罗刹国君晓之以理,以德服人。武将主战,觉得这罗刹国君实在荒唐,又言罗刹**中对其也已怨声载道,若我们此时进
攻,罗刹军心涣散,必定无力反击。”
卫湘听到此处,想着自己读了些皮毛的史书政数,心觉不妥。可她既不敢说,又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只得维持着那副好奇与天真又问:“那陛下怎么想呢?”
楚元煜一声长叹:“若真能打赢,倒是痛快,只是民心,军心也是会变的。罗刹**中现下是对这位新君怨声载道,但若我们主动开战,这份怨恨只怕会轻而易举地转移到大偃头上,反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君臣一致对外,倒不好办。
卫湘见他的担忧与自己所想全然一致,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涌上心头,一时竟比昨夜的缠绵与享受更让她畅快。
但她脸上并不显露,犹是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顺着他的话思量道:“那最好的办法便是等着他们开战了?这样罗刹将士对我们并无怨恨,这仗打得不情不愿,我们也不必怕什么?”
楚元煜见她总想得这样简单,忍不住又笑了:“道理是这样,实则就算他们再不情愿,至少在发兵之初,边关百姓是难免受苦的。偏生两国先前一直交好,贸易往来颇多,边关数城都很繁荣,若被动等他们攻来,这些繁荣之地几日便可毁于一
旦。
卫湘困惑道:“咱们不主动发兵便罢,就不能先派些兵守着这些城池么?”
“打仗不是这么轻易的事。只说每日的粮草开支便不好应付,更别说还有旁的牵扯。”楚元煜道。
这事若再说下去,就太深太细了,他纵不忌惮她干政也难说清楚。他因而不欲再说,我在她身上的手臂紧了紧,便道:“朕要去上朝了,你再多睡一睡。”
卫湘原也没打算再细问下去,想着稍后请教两位女博士就好,闻言就点头轻轻应了声“好”。又见他这就松开了她起了身,她美眸一转,手指勾住他的衣袖:“陛下。”
楚元煜回过头,恰坠入她的满目柔情:“陛下晚上还来用膳,好不好?若陛下忙,臣妾也可以去清凉殿。”
这话小心却热烈,无法不令人心生怜爱。
楚元煜不及思索,话就已然到了嘴边:“好。”继而思绪跟上来,他自然也是愿意的,笑着续道,“让宫人替你盯着外屋的钟,若朕六点钟还没来,你便过去,朕就是忙也先让御膳房给你备,别硬等着饿坏了。
“好!”卫湘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松开他的袖口,往床榻内侧一滚,缩成一团就又要睡了。
楚元煜原打算这就去梳洗,见她这样实在忍不住,复又凑过去亲了亲她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卫湘在他走后本是真打算再好好睡一觉的,无奈刚睡不足两刻,容承渊来了。
琼芳跟他说她正睡着,他也不想扰她,但此时他能过来是因清凉殿正廷议,他一时得闲,却也不可能一直在此处等着。于是他还是进了屋,屏退了原本守在屋里的积霖,上前揭开床幔,启唇:“娘子万安。”
卫湘蓦然惊醒,忙翻身坐起来。
容承渊颔了颔首,自顾在床边坐下:“敏宸妃加封贵妃的旨意已颁下去,今日一早,我与文昭仪又挑好了侍奉敏贵妃的人,文昭仪也知道是娘子好心了。
卫湘长声舒气,笑道:“那就好。”
容承渊看着她:“我来是想问问娘子有何筹谋,免得咱们自己人相互添乱。”
卫湘抿唇摇头:“倒也还未有什么筹谋,只是我没有家世依托,资历又浅,在宫中也没什么根基。如今既要与恭妃又一场恶斗,便不得不为自己多结交些盟友。敏贵妃若熬过此劫,那自是极好;若不能,文昭仪身居高位又出自丁家,也不失为一
位得力的盟友。”
“我明白了。”容承渊点点头。卫湘想到皇帝晨间所言,问他:“陛下近来为天花和罗刹国的事情所扰,御前的日子可还好过?”
“是不大好过。”容承渊短促一笑,“做事稍有不足的我都不敢让他们近前侍奉,但愿朝臣们能尽快争出个优劣吧。”
卫湘垂眸沉思须臾:“我倒有些打算。”
容承渊定?睇视着她,她又说:“但我不懂这些,并不知是否可行。便是可行,此事也不能由我去办。”
容承渊听她这样说,来了兴致:“娘子不妨先说来听听?”
卫湘忖度着道:“如今陛下的为难之处在于,大偃若战,牵涉甚多,国库也不够充盈;若想维持和睦......因那位罗刹新君已动了要打的心,此事便已不由大偃做主,若是一味拖着,即便算不上是饮鸩止渴,也需时时提心吊胆地防着这个隐患。”
容承渊一喟:“是这样。”
卫湘问道:“那如果......我们让罗刹人内部自己烧一把火呢?”
容承渊浅怔:“怎么说?”
“就是,有没有可能在他们的内乱上推波助澜?”卫湘心里没底,说得犹豫不决,“陛下说他们军中现下已对这位新君有许多怨气,我想......我们若能再烧一把火,挑唆着他们自己乱起来,罗刹国君分身乏术,自就不能对大偃动兵了。”
容承渊听及此处,觉得她这办法虽好,却只注定只能是纸上谈兵。
却听她又接着说:“两国从前向来交好,我猜想在大堰境内的罗刹人应是不少的,前来游山玩水的贵族子弟或许也有一些?这些人或许是罗刹新君的人,也或许是将领那一党的......这都不打紧。只要我们加以变通,他们就各有各的用处。”
容承渊不知怎的,觉得一缕凛冽的冷正窜过皮肤,眼前的人好像忽然变得陌生,他觉得他似乎从来不认识她。
而她平静如斯,幽幽地继续说着那些打算:“那些使节由新君派来,总该是忠于新君的。那若有将领那边的贵族子弟死在他们手里,便是新君的过错。至于若那些贵族子弟也恰好忠于新君,那有大偃宗亲、亦或重臣死在他们手里,本就不赞同与
大翻脸的罗刹将领也必定大为光火。”
“掌印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