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野看着她,伸手抚摸过她的脸颊,竟然没有去反驳舒虞的话。
舒虞想起以前,这人还信誓旦旦地警告她别弄脏自己呢,如今。
舒虞嘴角的笑容从顽皮到浅淡。
“周寒野,你在想什么呢?”舒虞问。
明明他们刚亲密无间地拥抱过,然而现在,一下子,便如同掉入了悲伤的河流中去。
周寒野将她扣紧怀里,舒虞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声。
这份蓬勃而有力的跳动,竟让舒虞觉得这是最动听的声音。
她,可能从未想过,听着另一个人的心脏声音会让自己如此满足。
“不要学艾丽。”
他突然开口。
舒虞呆滞了下,疑惑抬头。
周寒野目光变得深邃而虔诚。
“我不是徐翔,我不会要求你等我,因为我很清楚,这次的等待,不知道会需要多久,大厦倾覆可能是一瞬间,也有可能要付诸数年的心血才能瓦解,我给不了的承诺,就不会去给,懂吗?”
他声音那么的沉稳,沉稳到舒虞心真的很堵啊。
这家伙,真的是,连这种话都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可是。
她笑着捧着这个男人的脸问。
“你在跟我分手吗?”
周寒野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触动。
分手。
他没想过自己的人生里会有这两个字,他以为自己能把这个女人如珠如宝的护着。
但看着如此为自己不要命的舒虞。
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不忍。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地为他留下。
但周寒野自认为自己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人,一个徐翔,已经让他废了四年。
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依然再继续跟着他在这段刀尖舔血路上生活。
他确实很怕自己会贪图温柔乡而投降,大仇不报还得委曲求全的生活。
那是他想要的吗?
不。
他拉下舒虞的手,看向外面鱼肚白的天。
天快亮了。
可现在,他人还在灰暗世界的边缘。
“你知道我哥那家伙吗?”周寒野突然轻描淡写地开口。
舒虞愣了下,这家伙竟然在这种话题上突然岔开了,她还在想如果周寒野真的说分了,她得先嘎嘎给他一个巴掌再说。
毕竟真的是还没下床呢,就不认人了,结果这个家伙突然谈他大哥。
周厉峯?
“干什么扯厉峯哥身上去了?”
“因为他确实比我聪明。”
“什么?”舒虞迷惑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见过他喜欢的人,就一面,这么多年了,我就再没见到过。”
“!”
凭空消失?死了?
所以周厉峯都三十四五了还没结婚……是因为……
“他爱的人活得好好的。”周寒野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舒虞不解。
周寒野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大哥一直都比我清楚,生在这个家,如果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必须把这个人藏好,把自己藏好,我刚懂事那会,我爸妈就跟我说,我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学我爸和我哥一样,走入科研这条路,这条路会简单一点,好一点的话,一生顺遂,诸事不愁,还能赢得生前身后名;还有一条道就是肆意地活着,但这条道,前期有他们保驾护航,没什么,但终有一日,我需要为这条路付出努力和代价……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可即便是我哥选择了那条顺遂的路,他也依然把他所爱的人藏得极为隐秘,因为吃人不吐骨头的事,他在那个深宅大院里看了太多了,他比我更清楚,如何去守护自己所爱的人。”
舒虞愕然,脑海里浮现过沈落荷说的话,他们没见过周厉峯的爱人,所以传家玉佩才传到了她的手中。
她一直知道周厉峯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但真没想到他的心思缜密到了这种程度,周寒野十几岁的时候,那就代表周厉峯把他的爱人藏了至少近十几年,这十几年,就连沈落荷这样的人物都不知晓的存在。
“厉峯哥要是已经生娃了,会不会你们都不知道?”舒虞冷不丁地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周寒野闻言愣了下,跟着笑了笑。
“鬼知道呢,他要是真干了这种事也不稀奇,不过以我妈的性格,她得给我哥一顿苦日子过了。”
舒虞想了想,十分赞同,想到沈落荷的样子,两个人不由得都笑出了声,但很快,这份笑容便淡掉了。
舒虞又不是很蠢的人,怎么会不理解周寒野说周厉峯的事代表什么呢。
她拉过周寒野的手,看着他。
“我应该做不到。”
周寒野不解。
舒虞淡笑着“我说,我应该不会愿意被藏着爱着十几二十年,周寒野,我爱热烈而张狂的你,我爱我们之间惊世骇俗的相遇,我爱的是我们无数次裸珵相待亲密拥抱的日日夜夜,更爱你无拘无束地带我去看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见过你张扬狂傲的你,又见过你给的五彩缤纷的世界,又怎么会委屈自己活在孤寂的角落里……那不是我想要的。”
未知爱的全貌时,她在为自己胆怯而不敢去爱,如今,她曾经生命最缺失的亲情和爱情,因为这个男人,她都得到了,她只想热烈的去分享,去热爱,他打开了闸门,打开了她人生的阀,真不该在期待她禁锢自己的好不容易发现的世界。
“野哥。”舒虞叫了一声。
周寒野脸紧绷了起来。
舒虞拥抱着他,在耳边轻轻开口。
“好吧,我们分手吧。”
这一句话。
舒虞早就又预想了,也有准备过。
她以为自己会说的很洒脱,可当说出口时,还是不免热泪盈眶。
她试图推开时,她的身体被一副手臂紧紧地钳制住,力道紧得让她被挤压的发疼。
她能感受到他想把自己揉进身体的那份冲动。
她能感受到忽然埋进她脖颈间突如其来的浅淡湿润。
天亮了。
舒虞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天。
是个不错的晴天。
是个……不错的分手的天气,至少不是下雨吧,他们可是下雨天相遇的,她还想回忆那日呢。
“照顾好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舒虞突然有一丝不甘心了。
对。
不甘心。
妈的,好不容易谈得轰轰烈烈的感情,怎么在这就戛然而至了。
关键,不是他们不爱啊。
舒虞猛地将他按着压回了床上,整个人骑在了他的身上,她似乎也不太想顾忌他的伤,毕竟,一想到以后吃不到这么好的。
太亏自己了。
周寒野还怔忡中,舒虞的手已经开始为非作歹了起来。
周寒野眼底划过一丝惊愕,刚要伸手却被舒虞恶狠狠地喝止住。
“你敢动试试看,除了这个门,我就去找男模。”
周寒野被她的话说愣住了,扯着嘴角,换成了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她胡闹。
但。
舒虞怎么可能是胡闹呢。
周寒野的脸因为她低下头的一个动作直接崩了,五官紧绷着,手握成拳,死死地。
因为她的‘警告’,周寒野确实没有动弹。
直到狼狈的让她得逞,看到她眼底的笑意,周寒野才有了动作,将她反扑,压进了被褥里。
两个人深情凝望。
舒虞眼角还微红着,方才得意的笑容散去,下一秒。
谈不上是**还是渴望。
他们如同受了伤的困兽,不依不饶地纠缠起来,想要从对方身上寻求一丝活路般。
两唇相抵,抵过世间万千。
与曾经的每一次拥抱不同,这一次。
舒虞没有一丝一毫的矜持可言,甚至被弄疼了,已经狂热地追逐着他的脚步,在这场离别的欢爱中,与他一同沉沦。
或许他们都把这当成了最后一次,又或者悲伤过甚,各自不甘心,都想把彼此榨干,又或者……如何去亲吻,去爱,都不够……
泪,在无声中飘落,被他一点点吻去,他的怜惜,他的每一个在她眼前的表情,她都不想错过……
“野哥。”
她轻轻唤着,却用尽了所有的爱恋。
红帐停歇,外面阳光撒入,被抱着的舒虞哭着哭着也笑了。
伸手,指尖碰触着落入在房间里的晨光,感受着清晨的那一缕光,感受着这细微的温暖,希望它能直达身体……
叶湄听命来接舒虞的时候,十分讶然。
不过才一日。
舒虞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周寒野处在门边,看着舒虞把行礼交给司机。
叶湄看着两个人之间毫无波澜的相处,有些迷惑。
“你可以在这边练琴。”叶湄开口。
舒虞手上的动作顿了下。
“不了吧。”
叶湄看着她微微红润的眼角,拉住了她的手。
“你们之间。”
“他做的决定。”舒虞开口,叶湄整个人僵住了,看向门口的男人。
她真没想到,越过舒虞,快步朝着周寒野跟前走去。
“野哥,这绝不是最好的决定。”叶湄心都跟着颤着。
周寒野沉着脸,看着上了车的舒虞,叶湄看不懂他,因为他很平静,平静的叫叶湄感到害怕。
舒虞叫了叶湄一声。
叶湄忍不住。
“周寒野,你真要放她走?”
周寒野依旧没说话,但终于有了行动,迈出了步子,走到了车旁。
两个人隔着车窗凝望彼此。
“能好好吃饭?”他说。
舒虞笑了。
“这话送给你。”
“有事跟我说。”他继续说。
舒虞点点头。
她清楚他说这话,意思代表什么,过去是什么样,未来还是什么样,只不过,有些不能回去了而已。
“我走了。”舒虞开了口。
周寒野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似乎身体晃了下,但太快了,她们都没看清。
叶湄上了车。
车发动的前一刻。
“舒虞。”
叶湄连忙踩着刹车,她似乎还以为周寒野会改变决定。
舒虞却没有什么惊慌的样子,看向车窗外的周寒野。
“还有话?”
“抱歉。”
为他没有守住的承诺抱歉。
舒虞挥挥手,转过头。
“走吧。”
叶湄看着这两个人,都是疯子。
车行驶出了保密科区域,后面就有沈落荷安排的车跟上了,可开车的是叶湄,车里只有她们,所以叶湄忍不住。
“就这样?”
舒虞按了车的按键。
“天是不是变冷了,快入冬了吧。”
“舒虞。”叶湄叫了她一声。
舒虞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而那一瞬间,叶湄从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忧伤。
叶湄没有在说话。
似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深处。
舒虞被送着去了楠书房。
沈落荷在那边等她。
舒虞其实没什么力气再去面对她,但离开京城之前,总得要见见。
一进门,沈落荷就拉着她,将她抱住。
“抱歉。”
舒虞就知道,会委屈的。
“没事,阿姨,你赢了,他被我甩了,往后我给您做干女儿吧。”
沈落荷眼角微微湿润,还是被舒虞逗笑了。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沈落荷做出许诺。
她不会放这个丫头不管不问的,不论以后她和自己的小儿子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方,沈落荷都清楚,舒虞,会是她放不下之一的人。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舒虞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
“凶手,是他叔叔吧。”
舒虞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冷下来了。
一开始舒虞一直以为,想要周寒野,不,想要沈落荷一家不好过的人是周君芬。
但不是,最危险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明处呢。
她没见过的那位,高高在上的那位,才最有可能吧。
“别管这些事。”沈落荷很严肃。
“把他弄下来,很难吧。”
毕竟已经到了那种阶级,下来,如同天塌了。
沈落荷还在排斥继续这个话题,可见舒虞如此执意,只是点头。
“钱到位了,力不够,能站队的人,也不够。”
沈落荷略显疲惫地说来。
舒虞心沉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点吧,能战队的人……
周寒野说时间。
或许他们都在等一个助力。
“他爷爷……”
“他爷爷中立。”
也是,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
谁成功了,谁走他的路,这老爷子是真的心狠手辣的很啊。
“所以你们还需要什么样的助力?”舒虞问。
沈落荷笑了。
“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我答应你,不会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他了,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这是舒虞见沈落荷后,第一次见她如此狠戾的说的话。
舒虞没有再说什么。
在沈落荷的叮嘱下,叶湄亲自护送她回南城,只是没想到下飞机时。
舒虞看见了匆匆赶过来的落落和林子。
“嫂子。”落落隔着围栏冲她喊了一声。
舒虞听到这声嫂子,鼻尖一酸,刚想开口,就见林子带着落落直奔而来,被落落热切地拥抱着。
“你们……”
“我们当然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