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和顾春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显然是想不到妖国使团这次过来竟然是为了休战。
不仅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曾想过这件事。
毕竟圣朝与妖国之间的仇恨,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理得清的。
休战,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暂罢兵戈,修百年之好?做梦。”兵部侍郎冷着脸走了出来,目光中的森然毫不掩饰,他盯着林墨,语气冰寒:“自圣朝建国以来,南境所有兵戈皆因你妖国所起,一千多年来我圣朝儿郎战死不知多少,现在你们施施然走过来,举了一封法旨,便要罢兵,便要休战?”
“你们最好先去问问南境将士们同不同意,去问问玉门城外万里坟冢同不同意!”
骠骑将军也是漠然开口:“要打的是你们,要罢战的也是你们,这个世界很公平,要做就只能做一件事,两样都想占,妖国有这个本事吗?”
一位老臣也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因为愤怒甚至就连须发都在颤抖着:“我去过南境,南境的每一寸土地都染满了鲜血,你们妖国竟然还敢开口休战,一千多年来我圣朝多少将士家破人亡,现在你们不打了,要回家?就连畜生都要回家,我们死去的将士怎麽办,你要我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反对的声音几乎掀翻了太极殿。
有些脾气火爆的武将甚至已经目光不善,逐渐有了要动手的打算。
谩骂声如同雷鸣一般震耳,但林墨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大波动,这一幕他早就已经预料到,圣朝百官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兵戈不止,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休战百年有何不好,难道诸公还要看见圣朝将士战死更多吗?”
这话听起来可就有些挑衅了,骠骑将军直接往前一步,体内已经隐隐有气息升腾,身为圣朝将军,听闻妖国之人如此挑衅,但凡有点血性都忍不住。
如果不是圣皇坐在上面,只怕骠骑将军现在已经动手了。
“休战百年,之後再继续打吗?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一直打下去,难道妖国怕了?”有人开口质问。
论起实力,妖国肯定是比不上圣朝的,但妖国可以将全部重心放到与宋帅的对抗中,但圣朝还需要提防北海,还有内部动荡,同时对异教的追查也没停下过,往更外看还有神教和儒山以及佛门的蠢蠢欲动。
所以圣朝是不可能拿出全部力量对付妖国的,如此一来,便造就了双方在南境势均力敌的场面。
兵部侍郎目光锐利,直接逼问事情本质:“妖国如果想休战,大可以直接退兵,圣朝轻易不会追杀过去,何必多此一举谈什麽修百年之好?只怕这背後,另有原因吧,难不成...”
“你们担心我圣朝将士冲杀进妖国领土,会发现什麽不得了的东西?”兵部侍郎往前两步,目光愈发凌厉起来。
站在後方的李子冀心神一动,生出敬佩,能在朝堂上走到高处的果然都没有蠢人,仅仅只是三言两语,兵部侍郎就已经推断出了很多内容,并且直白的点明了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的确,圣朝这些年一直在防守,并没有主动进攻,一来是因为妖国除了妖族之外还有无数妖兽肆虐,贸然攻伐比较危险。
二来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如果要尽起军队攻伐妖国,一旦北海或是异教乃至神教等趁机作乱,情况难免不会失控。
所以圣朝始终在镇守南境,不会轻易追击到妖国之内。
也就是说只要妖国退兵,大概率会直接平息战争,可现在妖国却偏偏派遣使团来长安,并且言辞上用了很让人反感的暂罢。
罢兵就罢兵,休战就休战,暂罢是什麽意思?
你当我们圣朝怕你们?求着你们来罢兵的?
不服就打啊,打急眼了直接不惜代价把你妖国灭了。
面对着兵部侍郎的逼问,林墨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事实上就连他也不清楚妖皇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休战。
六宫之内面对妖皇这个决定,都有着不小的怨言。
但妖皇执意如此,林墨便只能照做。
他尊敬圣皇,但更尊敬妖皇,事实上,能够跟随妖皇死心塌地的从北海分离出来,六宫所有人都对妖皇死心塌地。
“陛下。”
就在群臣给出的压力越来越沉重,就在林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的时候,始终都未曾说话的妖国国师走了出来,对着圣皇行了一礼,说道:“有些话,我想与陛下单独说。”
单独面圣,尤其是敌对之国的人,这放在哪个国家都是忌讳,但百官却并没有半点担忧。
妖国国师很强,但圣皇更强。
五境与六境之间的差距,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只不过虽然不担心,但百官们的眉头却整齐划一的皱了起来,这是什麽意思,难道还有什麽话是他们不能听的?
圣皇看着妖国国师,目光里的平静始终未曾动摇过。
“随我来。”
他站起身子,黑袍及地,走出了太极殿。
妖国国师跟在後面,恭敬跟随。
只剩下臣工们眉头紧锁,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就连太尉等人,也都有一种无力感。
太尉与左相对视一眼,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显然,妖国休战这件事应该是牵扯到什麽天大的事情,所以才会与圣皇单独说。
这种事情大到了就连朝堂诸公都不能听闻的程度。
而最後决定休战与否,就要看圣皇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今日便散了吧,陈尚书,带妖国使臣下去休息。”皇後站起身子,明黄色的长裙像是翻涌的焰花,对着礼部尚书陈原吩咐道。
陈原拱手行礼称是。
百官们三三两两的准备离开,嘴里还在讨论着这件事背後隐藏的秘密,皇后却还没有离开,她看着下方,目光悬在了李子冀的身上。
“李县伯,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