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很多人来说,春天是有味道的,尤其是刚刚下过雨的春天,青草夹杂着泥土,雨水顺着墙壁流淌,这些汇聚在一起就成了让人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大口气的味道。
只是睁开眼睛望着四周仍然有些怀念,目光总是会往阴暗角落处去看,直到确定真的一点积雪的痕迹都瞧不见之後才会感慨一句原来冬天已经过去了。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场小雨後整个长安城都醒了过来,变得比冬天更有生命力。
几十年没听过那麽响亮的钟声,所有的圣朝子民对於今年的年景都有着十足的憧憬,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产生错觉,许多做生意的掌柜都觉得开春后自家的生意好像越来越好了。
就连走在街上碰见陌生人都会露出一个笑容。
大和尚一路走在长安城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一个充满了热情和包容的地方,在经过扶摇台的时候他还特意驻足停下,站在这里看着朱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长安城还要更加繁荣的地方。
这里就是人世间最鼎盛的代表,大和尚的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慈悲,身上散发的祥和气息使得从旁经过的百姓们都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都卫禁军也发现了大和尚的存在,巡视的脚步停下,远远盯着。
除了神教的人之外,长安城并不禁止其它宗门弟子出入,只是佛门毕竟圣朝之外,该有的警惕还是会有,尤其是这个大和尚身上的气息很怪异。
大和尚彷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都卫禁军盯上,在扶摇台下站了半个时辰,最终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可惜,人总是会死的。”
他面带悲色,心中遗憾,等到有一天人都死光了,那麽现在再如何繁华的地方,也终将会落寞。
长安城很大,从朱雀大道走到兴宁坊大概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和尚用了四个时辰,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来到兴宁坊,站在了汉东郡国公府的门前。
他走的真的很慢,在长安城里碰见什麽新鲜的事情都要停下脚步看上一会儿。
兴宁坊从来没有和尚走进来,国公府更是如此,所以护卫们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和尚都是满脸警觉,很快就进去通报。
管家韩山走了出来,在看到大和尚的第一眼就眯起了眼睛。
他看不透,只觉得对方一身修为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自己站在其身前彷佛海面上飘零的小船,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可能。
这是大乘境界的佛修。
也就是五境的大修行䭾。
“未请教?”
韩山看着大和尚,他的见识不俗,却也从未听说佛门什麽时候新出了这麽一位大修行䭾。
大和尚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
“积沙寺论佛即将开始,贫僧来国公府送张请帖。”
韩山的心里动了动,愈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大和尚,积沙寺论佛虽说是盛事,可那也是分人的,对於积沙寺本身以及诸如金陵赵家等一流修行势力来说的确算是一个可以相互交流共商利益的不错机会。
哪怕是梨园也会亲自派人参与,目的就是最大程度削弱积沙寺论佛之後对圣朝百姓的影响力,让这场盛事只能成为修行界的盛事,不至於让佛门的名声在圣朝民间过於响亮。
可这都和国公府没什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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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或者说后党几乎从来都没有参与过积沙寺论佛,毕竟赢了对自身没好处,输了同样也没好处,可现在,积沙寺的和尚却主动送上门一张请帖。
韩山目光微闪,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於是侧开身子,伸手引向院内:“大师请进。”
国公府的待客之道很好,尤其是准备的茶也很好,同样是不足月的青茶,只要有这壶茶在,无论等多长时间大和尚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不过他也没有等太长时间,宁夫人便来到了堂前。
李孟尝并没有出现,虽然是大乘境界的五境佛修,却也不值得国公与国公夫人一起出面接待。
“宁夫人。”
大和尚很懂礼数,主动起身,双手合十行礼。
宁夫人看着他,又看了眼已经喝了半壶的青茶:“看来大师的确是个爱茶之人。”
大和尚笑了笑,似乎有些惭愧:“让夫人见笑了。”
双方碰面,简单的交流客套过後便各自坐下,宁夫人开门见山:“国公府从来都不会参加积沙寺论佛,这一点贵寺应该很清楚。”
“的确很清楚。”
“我很好奇。”宁夫人看着他,想要听听他的理由。
既然很清楚,那麽今天为何还要来?
这个理由的份量一定很足够。
大和尚并没有任何想要隐瞒或是卖关子的意思,同样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因为这次论佛结束之後,无论胜负,参与者皆可以沐浴圣佛金莲。”
站在下方的老管家韩山面色一变。
就连宁夫人都是瞳孔猛然之间缩成一点,显然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韩山沉声开口,直接询问:“大师应该清楚圣佛金莲代表了什麽,积沙寺这次为何会弄出这麽大的动静来?”
两百年前,佛门圣地普陀山盛开三十六朵金莲,金莲沾染佛门气息,承接大因果,号称佛门至宝,据说哪怕只是单纯的站在圣佛金莲身旁什麽都不做,都可以让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拥有成为修道者的天赋。
一百三十年前,积沙寺在彩云山建立,佛门长老苦渡大师携带三朵金莲作为创寺底蕴,但这只是传说,至今从来都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三朵金莲。
可现在,这个大和尚竟然说苦渡大师准备让参与论佛的人沐浴金莲佛光。
这是多大的手笔?
又为何会这麽做?
大和尚面上神情没什麽变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这个消息多麽的骇人听闻,只是双手合十轻声道:“因为这次来参与论佛的人当中,有一位很特殊的人。”
“什麽人?”
“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