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已经一连下了三天。”
虞子期站在院中,肩上披着棉绒大氅,赤红颜色綉着象徵着齐王府的标记,抬头看着灰淡的天空,纷乱的细碎雪花摇曳不定的落下。
顾春秋坐在亭子里,手里捧着一个小火炉,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好在这雪下的并不算大。”
长安城的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雪,并不大,稀稀拉拉,却的确从未停过,长安大阵已经运转了起来,在确保积雪不会过深的前提下也让城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临界点,确保不会过於寒冷。
“听说这是你过得最无聊的一个年节。”
虞子期淡淡开口。
顾春秋点了点头,招呼着茶师给自己泡一壶茶,然後回想着年节那天自己陪着果果读了半夜的书,愤怒且感慨道:“的确,这是我过的最无聊的一个年节,就连我七年前躺在三千院湖中央醉酒不醒那晚都要比今年有意思的多。”
虞子期对於年节这一天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对他来说,无论是平常还是年节,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爷爷的眼睛永远在天上,心永远定不下来,父亲睡着的时间比醒着更久,小叔永远不会来王府。
孤独这种事情不需要去习惯,因为早已经成了常态。
“陈草不准备回洗剑宗了吗?”
自从那天回到长安城后,一直到现在陈草都没有离开过。
顾春秋道:“也许她再也回不去洗剑宗了。”
虞子期沉默了一瞬:“她的确再也回不去洗剑宗了。”
割草行动结束,李子冀下落不明,陈草主动留在祁连山寻人,这就已经引起了洗剑宗内部不少人的不满,就连同一代的师兄弟对此都是颇为不满。
後来木木带人杀了萧千岁,换回了李子冀,陈草仍旧和李子冀走在一起,甚至还主动为其吸引视线偷天换日,这绝对是洗剑宗上下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陈草已经很难再回去了。
“可她也不能一直留在长安城。”虞子期道。
陈草毕竟是陈无泪的女儿,敏感的身份处于敏感的时刻,她走不掉又留不下。
顾春秋觉得陈草是一个很好的姑娘,现在也是一个很可怜的姑娘:“我说过要让她留在三千院。”
“她不愿意?”
“不愿意。”
“的确,手里只拿得起剑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躲在任何一个地方的。”虞子期收回了望着天空的目光,走到亭下,将大氅解下挂在一旁:“也许李子冀回来可以劝的动她。”
顾春秋摇了摇头:“她是一定不会留在一个地方的,而李子冀也是绝对不会回来长安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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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草这一辈子要麽是在乐游山,要麽是在长安城,她知道自己需要做出改变,她的手不能只会握剑,所以她一定不会再继续停留在一个地方。
虞子期点了点头:“杀了南陵河神之後,留在圣朝已经无事可做,何况他还要去观圣卷。”
年节已经过去快半个月的时间,新历三十四年渐渐深入人心,李子冀在鱼龙镇调动国运斩杀南陵河神的事情早已经传回了长安城,无论是朝堂诸公还是世家大族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後全都是浑身汗毛倒竖,震撼於李子冀竟然能够调动国运,惊叹於李子冀竟然心思如此深沉。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察觉到李子冀调查过南陵河神的事情,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察觉,直到南陵河神人头落地他们才有所耳闻。
这是什麽样的隐忍和城府?
也许从那驾马车离开祁连山脉的那一刻开始,李子冀就已经算就好了一切,当南陵河神人头落地之後,后党就算是想反应都来不及了。
而且这件事还没有就此停止,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官员一直在上奏参本,质问为何南陵河神能够从当初那场斩首逃脱,并且活到现在。
这几天来,朝堂上可谓是争了个头破血流,刑部被骂的成了缩头乌龟,就连太尉也被参了几本,脸色铁青的下朝,毕竟当初监斩的刑部郎中陈离昧是被他亲自调到姑苏城任郡丞的,现在出了岔子,他难逃干系。
最终的结果还没议出,不过想来也是将责任全都推到陈离昧一个人的身上,并且抓着这个机会让太尉在朝堂上放出些权利,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只不过和朝堂上这些明争暗斗比较起来,更多人在乎也是最让后党那些官员们感到不安的是,李子冀竟然能够调动国运为己用。
他们万万想不到,圣皇对於李子冀的宠信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割草行动最先抵达三千里完成任务的几个队伍都能够获得去往儒山观圣卷的资格,崔玉言是第一个点燃红色烟火的人,身为同队的李子冀,慕容燕等人自然也拥有着前往儒山的资格。
“你不打算去儒山?”虞子期与顾春秋相对而坐,茶师坐在一旁,煮好的热茶在寒冬里冒着热气。
顾春秋摇了摇头:“他已经入了三境,现在我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
虞子期没有问顾春秋想去做什麽,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问的,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顾春秋道:“李子冀调查南陵河神的事情,你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会像以前一样轻松。”
三千院没有插手,左相也没有动静,那李子冀是如何查到陈离昧以及南陵河神的?
去寻陈离昧的时候姑苏太守为何视而不见?
这些问题不难思考,只要太尉等人稍加思索就能明白是虞子期在插手,齐王府的超然地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后党对於虞子期的态度,也会有微妙变化。
“你不需要担心我。”虞子期玩味一笑,对此毫不在意:“他们又能对我如何呢?”
的确,齐王府再怎麽说都流淌着和陛下一样的血脉,何况只要虞苏还活着,就算是虞子期帮了李子冀,又能如何呢?
“雪好像更大了。”
顾春秋抬头看着亭外,手里捧着的暖炉似乎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