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是整个世间底蕴最深厚的地方,贵为异教的新神,青裙姑娘掌握着无上的权柄和资源,她有能力调动任何自己想要调动的底蕴。
自从圣皇决定重启割草的消息传出去之後,她就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於是便动用了第二天地。
稳操胜券,牢不可破。
第二天地的使用完全找不到一丝破绽,即便是面对李子冀以及闻名天下的顾春秋,她依然不觉得对方会有什麽胜算。
什麽样的人能破的掉第二天地呢?
最起码在她看来,五境之下的修道者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就像是十万两银票去吃一碗青宁城的阳春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拒绝。
自然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破的掉第二天地。
但现在,第二天地却生出了裂痕,看样子不仅没有困住李子冀,反而自身随时随地都要崩坏的迹象,这怎麽可能?
身为第二天地的掌控者,她甚至丝毫都不清楚李子冀是怎麽做到的。
从进入到第二天地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李子冀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在她看来平淡且十分乏味的事情,李子冀没有清醒过来,甚至没有尝试着做一些试图破掉第二天地的举动。
就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砍柴,挑水,做饭,扫雪,值殿。
这样麻木且无趣的生活,却让第二天地生出了裂痕。
她的眉头紧锁,怀里抱着的木琴更用力了些,这如何去想都想不通。
裂痕越来越清晰,逐渐开始有了波及到其它画面的迹象,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第二天地就会被彻底破掉,到时候不仅一个人都杀不死,自己还可能会有危险。
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青裙姑娘第一次感到匪夷所思。
画面里,李子冀正在种菜,冬天早已经过去,道观後山有一片土地,专门用来种菜的,自给自足,李子冀从小到大跟着四位师父都是如此,早已经习惯了。
小时候不懂事,或许也是孩童心性,静不下来,每次到了种菜的时候就耍赖不下地,对於那时候的李子冀来说,种地是很折磨的事情。
可他现在却觉得很享受。
人总是这样,在失去了许多年之後才会幡然回首,去怀念,去不惜代价的追求那些以往纵容着在指缝里流走的东西。
“多种点土豆,我爱吃土豆丝。”
午饭时间,李子冀伸手给大师父揉着肩膀,同时笑着提了一个自己的要求。
後山的菜地不大也不小,但奈何要种的东西实在多,四位师父每一位都有自己喜欢的蔬菜,每当这个时候李子冀总是会想方设法的给四师父下绊子,没办法,谁让他实在不喜欢吃芹菜,可四师父却总喜欢种芹菜。
大师父最好,李子冀要种什麽他便种什麽。
土豆是很神奇的东西,可以偶尔用来当主食,炒菜也是一绝,保存时间久而且产量也很丰盛,对於需要精打细算的道观来说,多种点土豆实在是很划算的事情。
大师父笑眯眯的点点头,同时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腰背,示意李子冀捶捶背。
火热的日头照的人头脑发昏,面朝黄土背朝天永远都是这个世上最累的事情,就像山脚下的村子,种地卖粮几十年,却连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过着欣欣向荣却水深火热的生活,李子冀并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只是个道士,了不起写几幅字罢了。
“子冀,山下有客人来上香,你去神殿引一下。”
四师父拿着做好的饭菜上了後山,对着正在给大师父捶背的李子冀喊了一声。
李子冀应了一声,转身回到道观。
道观在山上,站得高自然看得远,当李子冀回到道观门口的时候站在石阶前往下看去,一个穿着青裙的姑娘正从山下缓步走上来,他的目光恍惚了一瞬,然後重新恢复平静。
“姑娘是哪里人?”
引着客人去往神殿,李子冀随口问道。
青裙姑娘打量着四周,在途经袇房窗口的时候她还特意停下了脚步,拿起收音机上下打量了起来:“这东西,能唱戏?”
李子冀点了点头:“山上的信号不好,唱戏最多,偶尔也能说些评书相声。”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的**都是不一样的,青裙姑娘在外面作为一个旁观者看遍了所有人,比如顾春秋坐在皇位上,并非是代表着他想做皇帝,而是代表着他想要绝对的实力,能够肃清天下的实力。
可李子冀这里是什麽?
她看不懂,就像她不明白为什麽第二天地会生出裂痕一样。
“我不明白。”
放下了收音机,青裙姑娘看着李子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到底是醒着,还是没有?”
“看来你并不想去神殿。”
李子冀伸手请她坐下,袇房门口的石阶上很乾净,基本上他每日都要打扫一次。
青裙姑娘看着他,身为第二天地的掌控者,她自然可以轻松走进每个人所处的环境里,她来这里自然是为了阻止李子冀破局,方法很简单,直接杀了李子冀就好。
但进来之後她发现这个世界很不一样,在上山之前她在山下的村子里走了走,发现每家每户穿着奇怪的衣服,做着奇怪的事情,愈发让人看不透。
所以她决定先和李子冀聊聊,然後再杀他也不迟。
坐在石阶上,青裙姑娘盯着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醒着还是没醒。
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简单,可李子冀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没醒,就像道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如何判断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呢?
“这要看你如何看待醒着这件事。”
李子冀想了想,然後道:“对於我们来说,这里是你所设下的第二天地,这里发生的一切当然都不是真实的,这麽看来我的确是醒着的。”
“但对我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於我自己本身可能仍旧是醒着,可在你看来,我这样的状态似乎还没有醒。”
李子冀站起身子,轻轻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朝着青裙姑娘伸出了手:“所以醒或没醒这件事,从来都不重要。”
青裙姑娘抬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伸出了手,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