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看了他一眼:“李子集闻名天下,不知多少人都想要在书封上留字,按理来说你应该出钱才对,哪有还让我分钱的道理?”
东方木眼睛一瞪,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李子冀这话说的还有些道理。
笑了笑,其实能在长安城看见东方木李子冀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崔文若几人都留在了梨园,他又再度变成了一个人。
“从焚香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就算是这李子集中的文章再多,也早该看完了。”
从新历三十五年五月结束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说完这句话后李子冀自己甚至微微怔了怔,似乎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离开长安城如此长久的时间。
对於修道者而言,一年半时间实在太短,对於李子冀而言,他觉得很长。
提起诗词文章,东方木的神色总是十分认真:“看完简单,看懂困难。”
“大兄,不要聊了嘛,我想吃你做的饭。”
果果摇晃着李子冀的胳膊,噘着嘴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她都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李子冀了,对什麽李子集,儒山之类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未来几天都不打算出去和王风二丫玩了,只打算做个跟屁虫紧紧跟在李子冀身後。
李子冀笑着点点头,然後将目光放到了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怜月公主身上。
他想到了段非雨和他说过的话,庆苍国君时日无多,这话应该告诉怜月,无论是出於什麽目的,谋划也好,人情也好。
“晚上想吃什麽?”
他询问道。
怜月公主似乎是没想到李子冀会忽然问这个问题,磨墨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後道:“玉盘珍珠。”
......
......
李子冀将玉盘珍珠端上了桌子,这道菜工序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十分复杂,好在对他来说不算什麽问题,纵然比不上天香阁的大厨,却也差不了太多。
五个人,十二道菜,不能说奢侈,也绝对和简餐沾不上关系。
吃饭过程中没人说话,几人其实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放下筷子,李子冀看向了怜月公主,一年多没见对方好像并没有什麽变化,或者说这几年来怜月公主其实都没什麽变化,终日在字画铺子和客人打交道并没有让她因此变得精明,身上尊贵的气质也一如既往,只是细细感受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丝沉闷。
不过这也很正常,任何人身处怜月公主的位置,经历对方的经历都会感到愤怒和落寞,最终变成沉默与沉闷。
“庆苍国君快要死了。”
李子冀忽然开口。
说出的话让怜月的身子微微一僵,纵然脸上神色没什麽波动,可那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无措,像是在调整情绪,许久後方才开口:“好事。”
身旁的周郎童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他虽然年纪小,可懂得多,知晓这当中蕴藏着诸多博弈,尤其还是墨影有关,李子冀当他面说分明是没有把他当外人,但他又不想掺和这些事情里,所以只能起身离开。
东方木倒是没有起身,夹着玉盘珍珠津津有味的品尝着。
李子冀没有看周郎童,听着怜月的话轻轻点头:“我知晓你情感上可能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你能用理智压制情感,这很好。”
在落凤峡一事没有发生之前,庆苍国君对怜月的宠爱是从小到大的,父女之间自然感情深厚。
可这改变不了庆苍国君要杀怜月来逼迫圣朝的事实。
怜月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很清楚自己只是政治斗争当中的牺牲品,或许曾经的宠爱是真的,可和利益比较起来完全算不得什麽,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和父亲走回一起。
所以庆苍国君的死对她来说虽然情感上十分痛苦,可理智告诉她,那是好事。
一个人能够用理智压制情感,那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怜月问道:“你应该已经全都计划好了。”
李子冀嗯了一声:“箭在弦上,只是时间还足够,你父亲起码还有几年可活,在这之前我应该要先去一趟妖国。”
去年李应特意告知过,妖古莲池这两年便要开启,算算日子,想必很快,对於通幽之地,没人会不感兴趣,李子冀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感兴趣。
怜月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总是不太自在。
这在常理之中,任何人想必都没办法自如面对这种事情。
其实世上每个人走到最後都是一个人的,无论过程再如何热闹,再如何绚丽,最终都会只剩下自己一人,又有谁不是孤独的呢?
当凝望着夜晚窗外的时候,总难免会有刹那的分神恍惚。
东方木道:“细细品味,其实太过理智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若是换了我,肯定做不来你们这些弯弯绕。”
他摇着脑袋,现在庆苍国君还没死呢,李子冀竟然就已经把身後一切都已经算计好了,这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同样也非常累。
他知晓李子冀身上肩负的责任,只是东方木不是一个会承担这些责任的人,毕竟他连身为画圣弟子这种简单的责任都承担不下。
李子冀道:“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一切都简单些。”
东方木摇了摇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喝酒,酒醉后偶尔还能做出两句清醒时写不出的诗词。
“对了。”
放下酒杯,东方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非常罕见的有些凝重:“这一年来有个人一直在找你,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而且很不好对付。”
李子冀问道:“谁?”
东方木看着他,神态认真,还带着对麻烦的无奈:“书痴。”
李子冀挑了挑眉:“书痴?”
所谓书痴,字面意思就是痴迷读书文学的书呆子,在圣朝里还有夸赞别人痴迷文章,追寻真理的意思,算是一种美誉。
但他知道,东方木口中的书痴绝不是圣朝那些人,而是儒山的那位。
那位真真正正,读书读傻了,认死理,不懂变动,十分难缠且令人头疼,脾气又臭又硬的死老头子。
那位怎麽会有事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