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先生或许是一个谨慎且寡言的人,但武夷山长老绝对是一个胆大且多嘴的人,而且十分好战。
去年的积沙寺没打痛快,他等今天这样的机会可等了太久时间了。
在他的心里甚至对这场交手满怀期待,最好是双方打出真火,然後王长老喊上洗剑宗的其他五境对他一起出手。
这样一来息红衣一定会启动剑舟上的数百门巨炮,然後趁此机会灭了洗剑宗,从此人生走向新的巅峰。
想想就激动地浑身发抖,事实上,武夷山长老的身体现在也的确在微微发抖,因为他真的很是激动。
潺潺溪水声音逐渐变大,以极快的速度升为海浪潮汐,在王长老身後,越来越多的剑光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剑河,黑压压的一片,彷佛苍穹倾倒。
梨园先生面色微微一变,就算是他的修养这时候也是在心里暗骂一声王长老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年轻时候就鲁莽又冲动,想不到现在还是如此,能够成为五境的大修行者简直就是奇迹。
这等声势,明显就是动了真火的。
武夷山长老也不甘示弱,仰天大笑一声,一尊高达千丈的法身浮现在其身後,双拳似是山岳,双目宛若日月,身上覆盖着黑雾,如同从深渊中走出的巨人。
看到武夷山长老也动用了神相法身,梨园先生此刻终於是坐不住了,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伸手阻拦。
在成为五境大修行者之後,便能够修行出属於自己的神相法身,就比如武夷山长老身後高达千丈的巨大化自己,又或者是王长老那与剑流溪融为一体的无尽浪潮。
神相法身,对於自身实力有着巨大的提升。
“王长老,你过了。”
梨园先生目光凝视着王长老,沉声说道。
如果动用神相法身战斗,那麽今天这件事,可就真的无法善了了。
巨大的声势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甚至就连乐游山之外也能够看得见这两尊声势浩大的神相法身,许多不明就里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毕竟就连神相法身都动用了,难道是陛下派人打算端了洗剑宗的老巢?
王长老胸膛起伏着,他能够感受到梨园先生身体之内传递出来的淡淡波动,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敢动手,梨园先生一定会拉偏架。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拦李子冀继续参悟的。
可难道就这样看着?
顾春秋不知道从哪里拽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一旁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抬头望着王长老,不咸不淡道:“本来只是很简单的事情,王长老非要把它复杂化,导致现在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不过我奉劝王长老还是到此为止,毕竟脸已经掉在了地上,若是不知好歹导致再被人踩上几脚,那可就更难看了。”
被一个後辈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前如此讥讽,刚刚还有些冷静下来的王长老瞬间就再度变得怒火翻涌。
“任何人都可以参悟剑碑,这是洗剑宗立派以来的规矩。”
就在王长老打算强行动手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彻在天地之间,强行压下了王长老的怒火。
“是陈无泪。”
秦明和崔玉言对视一眼,显然是听出了这声音的来源,洗剑宗掌教陈无泪亲自开口,看来是打算吃下今天这个大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子冀参悟剑碑本就是正当理由,是洗剑宗当初自己立下的规矩,这个亏是一定要吃的。
顾春秋眯了眯眼睛,嘴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看来这个陈无泪的确是个老狐狸,面对这样的场面都能忍得住,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可惜了,本来还以为能让利息变大一些的。
王长老的面色微微有些扭曲,似乎是在强忍怒火,但却又不得不停下手来,只能满眼不甘的看着顾春秋和李子冀,背後遮天蔽日的海浪潮汐,也是迅速地消散於无形。
梨园先生转头看了一眼武夷山长老。
武夷山长老咂咂嘴,十分失望,神相法身也随之散去:“还是陈掌教明事理,不像有的人,动不动就发怒,一点也输不起,丢人现眼。”
王长老的老脸漆黑一片,但却罕见的没有反驳,因为他怕自己一旦反驳就会控制不住再次动手。
“无趣,既然这样,那就看看李子冀到底能不能真的将五座剑碑本源全都参悟成功。”武夷山长老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目光放到了李子冀的身上。
现在,已经是没有了任何阻力,能不能完成壮举,就要看李子冀的收尾能力怎麽样了。
......
......
“陈掌教倒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山顶上,息红衣与陈无泪并肩站着,目光穿过遥远距离看着剑碑广场上发生的一幕幕,淡声说道。
陈无泪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就好像广场上的那些事情不曾发生:“人无信不立,宗派亦是如此。”
息红衣说道:“小师弟不懂事,弄坏了贵派的剑碑,事後我会安排人送些资源过来,当做补偿。”
陈无泪平静道:“能够参悟到真正的剑碑本源,这是他的能力,院长大人的亲传弟子,果然每一个都是得天独厚。”
轰隆隆的声音再度传来,乐游山脉彷佛都跟着震颤了一瞬,陈无泪面无表情的看着第四座崩塌的剑碑,问道:“听说陛下准备在今年重启割草。”
息红衣点了点头:“消息想必已经送到了神教,北海,妖国,佛门以及道门,等具体的时间决定好,洗剑宗也会收到通知。”
“异教啊。”陈无泪感慨一句:“虽然割草行动无法让异教伤筋动骨,但将其困在无尽平原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数十年不曾割草,如今骤然重启,我怕会有什麽意外。”
“每天都会有意外发生,无论是否重启割草。”
陈无泪摇了摇头:“但无尽平原毕竟太危险,若是一不小心,死在里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息红衣偏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无泪望着乐游山下方,并非是剑碑广场,而是圣朝的无尽疆域:“这当今天下,朝不保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