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走了出去,温楚往后倒在床上,虽然他们话是那么说,但是她清楚他们并非完全放心下来。
她翻身地上的大白猫,伸出手掌,大白猫似乎跟她心灵相通,立刻伸出毛茸茸,粉色的小爪子搭在她的掌心上。
她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觉得好奇妙,她想抚摸它,还未动手,大白猫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似乎被什么抚摸过,尾巴尖轻轻地晃。
她的精神体,属于她一个人的。
温楚愣了愣,那些精神力似有形又无形,想要捉住又从手里溜走,可是又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那人知道她现在已经变成向导了,应该会替她高兴吧,不过这次偷跑出来的事,他肯定很生气。
不知道这两件事抵消一下,高兴能不能多一点,虽然那家伙平时非常纵容她,简直称得上溺爱,但是偶尔冷着一张如梦如幻的俊脸,眯着碧绿色的眼瞳看人时,也是挺吓人的。
温楚多少有些发怵。
不过污染区里根本没办法使用光脑,无法连通外界,通讯直接被隔绝。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叹了叹气,出去清理了一番,躺回床上,她之前一直蜷缩在车子里,一直不太舒服。
她思索着现在的处境,原本打算理清一下头绪,可是或许这段时间太累,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更暗了,大白猫围成一个圆睡在她的头顶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坐起来。
渴得不行,包里没有水。
温楚下了床,推门走出去了,沿着走廊往走,天空挂着圆月,乌压压的,头顶的电灯一闪一闪,这是一座早就没有人居住的废城。
或许曾经繁华过,热闹过,每天也有小孩子吵吵闹闹,但是也只是曾经。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看见这一楼走廊阴影旁,倚靠着一个身影。
伊维尔抬起看过来,紫罗兰的瞳孔似乎在夜里更为深邃,他站直了身体,仰头温和地同温楚打招呼,姿态颇为绅士:“温小姐,怎么了?”
温楚:“我渴了。”
“请过来吧。”伊维尔转身走进一间房,邀请她进去,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温楚捧着水杯,看了伊维尔一眼,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
伊维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手肘搭在扶手上,制服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衬衣勾勒出利落的腰身,到底是哨兵,在战场上杀敌的战士,就算表面在温和,衣服里包裹的依旧是蓬勃紧实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他静静地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地看着她。
温楚低头吹了吹杯子里水,同样是打量,发现伊维尔的目光比梵臣要柔和得多,梵臣的眼睛即使在笑,侵略性和压迫感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而伊维尔像是那静静流淌的河水,你也清楚他在观察你,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伊维尔轻叹了一口气:“有件事需要温小姐帮忙。”
温楚抬眸,安静地看着他,她稍稍偏头,发丝轻轻地滑落,简直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少女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眼眸水润,在灯光泛着晶莹的色泽,或许是刚起床,黑色长发凌乱地散乱在肩膀,脖颈上,看起来实在是柔弱得像个瓷娃娃。
眼睛尤其漂亮,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实际上,在白天的时候,伊维尔就注意到了她的漂亮。
如果以后她进入白塔,他们会一起工作吗?以后她会选择给什么哨兵做净化呢?
白塔里向导的数量远远少于哨兵,那么就代表他们在净化对象上有选择权。
如果向导不喜欢一个哨兵,是可以拒绝给他净化的,如果哨兵有喜欢的向导,想要让那位向导的疏导,就得讨得那位向导的欢心。
温楚要是进入白塔,应该会很讨哨兵们喜欢,她都不需要做什么。那些家伙们,就会像是闻到骨头的狗,肯定争先恐后去她的治疗室。
如果她想要出去做任务,那群狗崽子怕不是要为了争夺她身边的位置打起来?
伊维尔脑子有一瞬间的卡壳,慢慢往后靠在椅子上,十指不动声色地合上,片刻后,喉咙有些干涩地开口:“我有一位同伴,现在狂化状态严重,可能在这几天需要温小姐给他做几次疏导”
温楚愣了一下:“我成为向导可能没几天。”
“我知道。”伊维尔无奈道,“只是现在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温楚迟疑着问:“如果我做不好怎么办?”
伊维尔沉默了一下:“最好还是做好。”
温楚心里一沉,有点摸不清伊维尔这话里的意思,是单纯的请求,或者是威胁,她做不好会有什么后果,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们还会把她带出去吗?
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很多念头,她的脸色不由有些苍白,握紧手里的水杯:“我会努力的。”
房间里有些安静,伊维尔看了她一眼,怀疑自己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可能是平时相处都是些硬邦邦的哨兵,没有这么柔软的女孩子,他说错了话。
伊维尔不太确定,按了一下太阳穴,稍稍偏开了头,轻声补了一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两天我会教你。你尽力就好。”
温楚乖乖哦了声。
伊维尔看见温楚喝完了水,目光尴尬地在房间里乱看,脊背绷直坐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揉着眼睛,看起来是困了,温声:“太晚了,你先睡吧。”
温楚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站了起来:“好,你也晚安。”
伊维尔双腿交叠坐着,身体陷进沙发里,短发垂在额头,注视着少女脚步看似平静实则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间,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闭了闭眼睛。
~
明明经历了很多事,但是温楚这天晚上意外睡得还不错,连她都忍不住赞叹自己的睡眠质量,起来后她摸了摸身边的包,打开拉链看了里面的东西,又重新合上。
她起身往外走,这会儿视线明亮了,荒芜小城的面貌展露在眼前,屋檐上墙壁上爬满了茂盛的藤蔓和青苔,阳光中浮动着金色的尘土,仿佛古朴宁静的旧城镇。
但是静谧的背后,可能是无数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每一个危险都可能是致命的。
即使在污染区,也有“安全屋”,这座小楼就是伊维尔他们寻找到的安全屋,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要是再找不到出口,“安全屋”也会被彻底侵蚀。
这是温楚这些年了解到的知识,当初听说的时候还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即使在中心白塔的下城区,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至少安全是不需要担心。
现在身处在污染区里,心态终究有些不同,也会害怕和恐惧。
温楚又拿出她的大白馒头,慢吞吞地啃。
伊维尔过来的时候,看见她低头啃馒头,还是愣了一下。
终究是没照顾过女孩子,很多事情都欠了考虑,光顾着思索疏导的事,昨晚甚至忘了问她吃没吃东西。
伊维尔走过来,说道:“别吃馒头了,我给你煮面吧。”
温楚咬着馒头看了伊维尔,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饱了。”
伊维尔没再说什么,给她拿来了一杯水。
楼下有人住,是商队里的人,在这个时候还是在人群中更有安全感,但是温楚只看了一眼,终究没有下去。
一行人回中心城,现在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还有一些受伤的,靠在一起唉声叹气,或者给彼此加油鼓气。
谁也不清楚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出去。
若是伊维尔和梵臣两个哨兵闯出去,向来应该是可以,但是若是想要把这些普通人带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这只污染区的主污染兽,它是污染区的脊柱。
只要脊柱断了,污染区就会崩塌。
不过这些离温楚太遥远了,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
温楚看了一圈,没看见梵臣,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还是压根没睡醒。
她又拿了一杯水,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回神时,发现伊维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就坐在她对面。
温楚喝着水,不知道该不该自己起一个话题,伊维尔开口了。
“我们开始吧。”
“好。”温楚连忙放下水杯,表情认真。
伊维尔看着她,弯眸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轻咳了一声:“你不用这么严肃。”
温楚只得说好。
伊维尔温声解释:“我其实也不清楚能不能教你,向导和哨兵终究是不同的,只是使用精神力的方法或许是殊途同归,不过我也不保证会不会不小心教坏你。”
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耳朵有点红。
温楚看见那红耳朵,距离感莫名消失了很多。
“我明白。”温楚也笑了。
伊维尔说了一些控制精神力的要点,温楚听得认真,可不得听认真吗?毕竟关乎自己能不能从污染区出去。
“那现在就来试试吧。”伊维尔讲解结束,等温楚似乎消化得差不多了,开口询问。
温楚眨了眨眼:“怎么试啊。找你那个同伴吗?”
“不。”伊维尔伸出手,五指修长,指骨有力,掌心向上放到她面前,“先使用我吧。”
温楚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男人手掌宽大温热,指腹有薄茧,她刚递过去,就被他缓缓握住。
他稍稍用力,便把她拉了过去,仰着头看她,这个角度发现男人睫毛可真长,唇色红润,温楚动作有些迟钝,听见他轻声说:“坐到我腿上。”
向导给哨兵疏导时,越是亲密疏导的效果越好,其中肢体接触是必不可少的,听说不仅有身体接触,也有体~液交换。
“哦。”温楚听着他的指令起身,犹豫了一下,侧坐在男人紧实的大腿上。
温楚很不习惯,忍不住动了两下,男人大腿上肌肉硬邦邦的,体温比她的高,男/性/荷/尔/蒙气息一下就把她笼罩在其中,有种微妙的侵/犯感,少女白皙的手指不安地试图捉住什么,却只握住了空气。
伊维尔看出她的不自在,没有太勉强,喉咙滚了滚,微揽着她的腰身,虚虚地贴紧着。
即使再克制,男人与少女的体温和气息却仍旧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空气也在发烫。
到底是第一次做精神疏导,时间又这般紧迫,本就是刚刚学习的孩子,伊维尔并非不清楚他们在强人所难。
可是温楚真的很乖,很听话。
眉眼英俊的男人温和的嗓音微哑:“很紧张吗?”
温楚抬头,能看见伊维尔白色的睫毛,漂亮温柔的浅紫色让她有一瞬眩晕,她不太自在,抿着唇点了点头,模样有些可怜:“有点。”
伊维尔眼底的紫色更深了,无意识贴近了一寸,感觉怀里的身体更紧绷了,却没有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我也很紧张啊。”
温楚转头,意外地看着他。
伊维尔笑笑,摸了摸鼻子,温和的男人忽然有了些孩子气:“我也是第一次啊。”
好吧。
那说起来他们两个确实是半斤八两,温楚稍稍安心了一些,语气活泼了一点:“如果我做得不对,你记得提醒我呀。”
“好啊。”
温楚控制着精神力,一点一点得进入伊维尔的精神世界,另一头精神力敞开怀抱仍旧她试探着伸出触足踏进去,两股精神力在慢慢地试探,触碰,再慢慢地交融。
广阔的海洋,深蓝色的海水,茂密的珊瑚和铺满海底的各色贝壳,阳光照在水底下亮闪闪的。
原来这就是伊维尔的精神图景啊。
温楚浑身轻盈,仿佛被什么东西柔软地包裹着,抚摸着,托举着,可她没有找到伊维尔的精神体。
啊,她忘了问他的精神体是什么了。
忽然,一片黑影从头顶掠过,遮挡住了这一整片海洋。
温楚抬起了头。
那是一头漂亮的蓝鲸……
……
温楚不由自主地攀上男人的肩膀,手指因为用力微微苍白,睫毛轻轻地颤动,红唇/微张开,那种被掠夺感让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男人揽着她的腰身不由自主地收紧,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在脱力中,少女精神状态变得格外脆弱,似乎下一秒就要啜/泣出声了。他克制着,温声细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同她十指交扣,给她安慰。
精神力的消耗,脑子空茫茫的,仿佛孤单又赤落地置身在海洋中,充满了不安全感,让温楚有些虚脱,无力地靠在伊维尔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被他紧紧抱着,在轻声安抚中慢慢回神。
不知道多久,温楚恢复体力,睁开眼睛,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梵臣单手插兜,懒洋洋半倚在门框上,背着光,男人脸上晦暗不清,温楚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