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環上的迷霧 第49章 交火

像超凡求生賽祈告神諭時發生的事一樣，身體的控制權被什麽給霸道地奪走了。

但記憶卻無比清晰，或許是因為自己退至一邊，更能注意到自己身上發生變化的每個細節吧！

左瞳中的0000強製啟動...

目之所及，是成百上千的情緒數據...恐懼、絕望、怨恨、焦慮、敵意、驚恐、厭惡...人們頭頂上的數據標簽不斷從高處墜落，摔到和秦辰平齊的位置...

人們還在不斷跌倒！

左手邊，有一對婦孺。

女人帶著孩子是來尋人的。其實自己心死如灰，但拗不過孩子的心心念念...再不濟，那人也是孩子父親...

在騷亂中，她依稀看見那個幾月不著家的男人就在幾米遠的前方，滿面扭曲的怒容。

她張口喊不出聲，也根本擠不過去，然後就摔倒了...

孩子無聲的哭喊還沒持續幾秒便漸漸式微。女人拚死拿身體護住孩子，但是在無序的踩踏中，一旦倒地，所有的掙扎都顯得太無力、太無助了...

幼小的生命在混亂中、擠壓中，迅速凋零。秦辰眼見著孩子頭頂上的‘驚恐、渴望’的標簽熄滅。

而女人頭頂上的‘怨恨’忽明忽暗，生命雖在凋謝，但情緒卻在激增...

那是臨死前的怨恨！

無比強烈！！

秦辰不願去看，卻根本無法挪開視線。

自己的身體，被那種劇烈的、決絕的、似曾相識的東西吸引...他感受得到...此刻自己軀殼裡的某種存在，在被喚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女人在臨死前，竟然掙揣著抬起眼，看向秦辰...

就像是有所感應！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女人的眼神就失去了光澤！頭上的怨恨也消散不見...

但秦辰明晰地感知到，自己體內莫名多了一股躁動的怨恨...夾雜著對某個男人至死的怨念和記憶...

這股怨恨就像是點燃發動機的燃料，幾秒後，眼中的0000刺熱起來，秦辰猛然發現——

幾乎所有人，都看向自己！

緊接著，這些眼神中的光澤迅速凋零、空洞！

人群像多米諾骨牌般，相繼倒下...而秦辰的意識幾乎被暴漲的負面情緒給撐破...無數的聲音在回響，無數壓倒性的情感，對秦辰的心神做到了一場精神上的踩踏！

雙眼猩紅，抬首望向三層洋房，那裡的人無情俯視著廣場上的草芥螻蟻。兩台聲波干涉降噪儀無聲地工作。

秦辰的嘴唇抽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

又竭力張了張嘴。

還是沒有聲音。

緩緩吸了一口氣...一口比平時長很多的氣...

“啊！！！”

高亢尖銳，完全不屬於男性聲帶音域范圍的聲音，憑空炸響！

穿雲裂石！！

這一聲，硬生生將籠罩在廣場上方的音波干涉牢籠給擊穿！所有人耳邊致密沉悶的高壓蕩然無存！！

再看洋樓上，兩台聲波干涉降噪儀，竟然短路冒煙，隨即自燃。

身後操作儀器的兩人，直挺挺向後倒去，不省人事。

費力威站在窗口，隻覺一陣能奪人性命的烈風迎面拂過，整個腦袋被震得七暈八素，下意識去摸戴著耳塞的耳朵，黏糊糊的——

有血！

“嗯?”費力威的手顫顫巍巍，他臉色奇差，“嗯??”

第二聲嗯完，便昏了過去。

暈血。

身旁是平日裡左擁右護的跟班們，各個眼力勁出類拔萃。俗話說，在大佬身邊辦事，細節決定未來的高度。為了討得費力威歡心，這幫人練就了雙雙火眼金睛，平時費力威嘴邊掉下個麵包渣，這幫人都能在渣子落地前給接住...

可今天，費力威晃晃蕩蕩、搖搖欲墜好幾秒，最後‘噗通’一聲，摔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吃屎。

身旁這幫人竟硬是沒有一個反應過來！

陽台上的防爆玻璃罩上，自下而上出現了一道裂縫，那裂縫向上延展，像樹冠巨大的榕樹一般，開出無數枝丫，最後——

“叮——”

一聲，化為漫天玻璃珠落下，劈裡啪啦。

警用防爆玻璃，能防500公斤TNT當量的爆炸，居然完全，碎裂！

所有還有意識的人都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麽，畫面就這樣默然定格了一會，直到費力威從昏迷中踉踉蹌蹌爬起來。他揉著額頭上的大包，環視一圈，見屋裡所有人都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又朝窗外看了眼，當即汗毛倒豎！

廣場上...

數百人橫七豎八，堆疊著，不知死活。

只有一人，從人堆中緩緩直起身子，雙臂極不協調地垂在身前，劉海的陰影剛剛好遮住了眼睛。

就像是站在死人堆裡的冤魂厲鬼...

費力威單是瞥上一眼，就覺得被什麽莫名的東西給盯上了！顯然，樓下的怪人並未抬頭，這個角度應該也不是在看自己...可說不上來，就像是死死鎖定，緊緊咬住。更詭異的是，自己的目光根本移不開，完全不受控制地黏在樓下的怪人身上！

“是我...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鄰居的那隻柯基狗！”旁邊有人開始自言自語，“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活著！！”

呼喊完，居然從三樓洋房窗口，縱然一躍！

“對不起，都怨我...如果當時生病的不是姐姐，而是我，大家一定會更幸福的，都怨我都怨我！”有人開始哭，撕心裂肺地哭，然後沒完沒了地用頭去撞牆，撞得血肉模糊也不停下。

“我衝的咖啡太燙了！我總是不能在11點前入睡！我居然聽不懂爵士樂！怎麽會有我這樣失敗的人生！！”有人悲憤地感歎，拿起桌上的筆就狠狠戳向自己的手臂！

還有一個中年人，從懷裡拿出一瓶藥丸，倒了一把在手心，癡癡地說道:

“一天吃一粒，血壓正常一天...一天吃三十粒，血壓正常一個月...我數數，我能正常多少天?”

數完，中年人將藥丸囫圇吞下，並露出會心的微笑:“54天！嘿嘿，54天高質量的人生！”

這恐怖情形，令費力威無比驚恐，他雖然挪不開眼睛，但能清晰地聽見大家的聲音。所有人，都在瘋魔一般地自殘。

那些自殘的、扭曲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語速越來越慢，費力威不僅能清晰的分辨出每一個字，甚至能感受到每一個人內心的痛楚。

那些痛楚，清晰到自己都能感同身受。驟然間，費力威也被這種情緒和氛圍感染，他好像聽到腦海中有個聲音在質問自己:

“你，憑什麽，心安理得?”

“我，我，我隻想追隨老師。”費力威唯唯諾諾地回答，眼眶裡全是淚花。

“你，憑什麽，心安理得??”

“我，我不夠資格，我不完美，我玷汙了會徽上的榮光。我幾乎捐光了所有掙的錢，才買到一個入會名額，我就是想追隨...追隨老師。”

“你，憑什麽，心安理得???”

“我沒有心安理得，嗚嗚嗚嗚，”費力威已經哭成淚人，他抬起右手輕輕撫摸著胸前的四葉草圖案，“我不配穿上這身衣服，我不配追隨老師，我是該被淘汰的下賤種！”

說完，他推開了門，走上陽台。

......

一個個生命，在無序無理無以名狀的失控狀態下，毅然決然地自殺。

眼見著一個、兩個、三個...從對面的樓上跳下。

秦辰的意識被無數負面情緒壓製到喘不過氣，雖然意識並不真的需要喘氣。

他能感受到體內支配自己軀殼的那個存在，有多強大，有多霸道，飽含有多強烈的殺意。

毫無疑問，如果自己不想辦法奪回身體的控制權，這場自殺盛筵根本不可能停下。

但自己，過於弱小。

秦辰甚至隱隱感覺到，那個存在滅殺自己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怎麽辦?

怎麽辦?

費力威翻過陽台上的圍欄，一邊哭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給我去死！！”費力威腦海中的聲音咆哮著。

“給我去死。”廣場上的秦辰同時呢喃。

“好。”

費力威張開雙臂，悲慟地慢慢閉上雙眼，身體前傾，差不多半秒後就會和其他人一樣，墜樓。

【檢測到無序數列非法入侵，三級響應。終止數據交互，正在執行。】

【執行完成。正在判斷是否需要上傳報告。】

費力威的眼神忽然間聚焦，他愣了一秒，發現自己已經搖搖欲墜:

“我草?！！”

然後連滾帶爬地往裡翻，幾乎是狼狽地摔進陽台的。

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廣場，見秦辰，嚇得一哆嗦，忙不迭地逃進洋樓，同時又喊了一聲:

“鬼啊！！！”

緊接著，槍聲就響了。

並且連續不斷地響了七聲。

七發子彈，從廣場另一邊的建築物樓頂，全部，射向自己。

M82A9，第九代巴雷特狙擊槍。搭配電磁熱熔彈，任何一發，都能把秦辰的身體輕易打穿。

但這些可以擊穿三公裡外100毫米鋼板的恐怖殺器，卻沒能擊穿一堵冰牆。

子彈打在冰牆上，飛濺起無數冰渣。

那堵冰牆就這樣憑空、突兀地出現在秦辰左側十幾米遠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廣場上太安靜了， 秦辰似乎聽見了廣場另一邊的建築樓頂上傳來一聲匪夷所思的聲音:

“咦?”

接著，又是一聲槍響。

另一種音色的槍聲，非常特殊的，做過消音處理的槍聲。

很輕微，並且從相反的方向傳來。

“呃啊！”

“咕咕隆隆咕咕隆隆——咣——”

先開槍的人被擊中，從樓頂滾落，砸到什麽，聲音很大。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但遠沒有結束。被擊中的一方明顯不止一人，在短暫的錯愕後，一組能量奇高的密集平射，朝著半空中打出幾十發光斑。那些光斑搖曳著緩慢上升，飄在半空中完全沒有下落的趨勢。

在空中四散開後，有一個瞬間，讓人產生了，那是天上的星辰的錯覺。

但下一刻，‘星辰’向各個方向射出整齊劃一的光柱直線，將廣場上空切割成無數個細密空間。

那些光柱，自上而下，由遠及近，衝著秦辰咄咄逼人而來！

秦辰的意識並不認識眼前的事物，但他確信這些絢麗無比的光線絕非迪士尼的煙火，因為它所過之處，灼燒起滾滾白煙！

一隻手忽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快走！是矩陣囚牢！”

摩根不知何時出現在右側，拉著秦辰就要走，但沒有拉動。

因為秦辰的左側也出現一個人，拉著秦辰說道:

“跟我走！別被騙了！”

秦辰側首，只見那人牛仔打扮，胡子拉碴，但五官立體俊朗——

另一個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