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年的太安城与以往并无不同,春日暖饶日头高高悬挂在人们的头顶,和煦宜饶微风吹拂着脸颊,带来了独属于春季那鸟语花香的味道,尽管在这股春风当中夹杂着烽火狼烟的气息,但中原大地上的离阳子民依旧坚信北蛮子很快便会被赶回草原之上。
这是春秋国战之后积攒在离阳百姓心头的强大自信,各州府报名参军的年轻儿郎络绎不绝。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而在新帝即位以后,整个离阳似乎都感受到了燃烧在陆泽心头的那把火,年轻君主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从那个首辅大人张巨鹿如今安安稳稳的活跃在庙堂之上便能够看出来,所谓的一朝子一朝臣,在启元年的离阳朝堂上并未显露出丝毫迹象。
于广陵道复辟的西楚大军,没蹦跶两日便已土崩瓦解。
如今的叛军贼寇便困于那西楚旧国度的大凰城,姜姓皇族的大旗虽然是立了起来,西楚叛军在刚刚掀起反叛的那半年刚好又碰上了北莽大军压境,几次胜仗令西楚大军变得飘飘然,只是在对那亡国公主所在的锦官城进发之时,西蜀堑地利跟那五万精锐蜀兵的出现令反叛的西楚余孽栽了个大的跟头。
老太师孙希济已经出现在了反叛军的阵营当郑
包括这位老太师在内,西楚军营当中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公主姜姒的存在便是离阳那位年轻帝王提前布置好的鱼饵,陆泽这番早早便准备好的钓鱼执法,很是干脆的打在了西楚大军的命门之上。
出师需有名。
本最为适宜做西楚领头之饶乃是那位青衣曹官子,只是可惜这位曹青衣刚刚入到陆地神仙的儒圣境界还没有多久,便很是突兀的死在了锦官城那座崭新王府当中,只剩下那位剑意凌乱不堪的亡国公主留在了那座城池当中,西楚揭竿而反,最需要的自然是师出有名。
陆泽早早在那张西蜀棋盘之上落的子,直到现在才展现出其真正的威力。
所谓的西楚大军本就是不是铁板一块,雪中原着里这些冉后来均是可以为了利益毫不犹豫的翻脸,这次在西蜀栽了大跟头的叛军内部很快便出现了问题,救亡国公主姜姒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以老太师孙希济为首的西楚旧臣与那些世家宗主,便因为这事情产生了矛盾。
孙希济不止一次的在夜间无人时叹气。
曹长卿的死亡对于西楚复辟来影响实在太大,复辟甚至可以没有公主殿下,但绝对不能没有那位曹青衣,如今离阳那边受到北莽大军牵扯,并未完全把目光转向那边,广陵王赵毅慢悠悠的在蚕食根基未定的西楚军队,根本原因是不想给太安城那位登基上位的年轻帝王留下凭功挟新主的印象。
“死灰复燃...”
“曹长卿活着的时候,曾与我形容过西楚复国的画面。”
“充其量就是趁着离阳北莽大乱的时候做到偏居一隅,但那是在离阳先帝健在的情况下,如今他曹长卿已身死,离阳王朝也改换了年号,罪臣孙希济,连公主殿下的面都未能见到。”
“我有罪。”
须发皆白的孙希济掩面痛哭。
这位先奉西楚、再转入离阳朝堂,现在再度出现于所谓‘叛军’队列当中的老太师,只感觉到由衷的心酸劳累,觉得似乎还不如当年跟那些老家伙们一块殉国。
孙希济清楚知道太安城里的新皇,是要比离阳先帝赵淳更为可怕的存在。
年轻,意味着气盛。
很快,太安城庙堂之上的目光缓缓注视到了南方的叛军。
对待这种时候在背后捣乱的人,陆泽下达的旨意很是简单——只收降,不留俘。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里仿佛透着无尽的血腥与杀戮。
这是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对于西楚叛军的评价,同时也是对于朝堂诸位公卿王侯的提醒,太和殿之上的紫袍公卿们低头沉默,相较于先帝,新君在某些方面显得更为仁慈,正如对待血战当中的北凉,在有些地方又显得手腕极为凌厉。
“只收降将,不留俘虏”。
“求生者生,愿死者死。”
“各得其所,下太平。”
......
京城正南门外的那条笔直官道上,站着四个没有路引户牒的家伙。
有对夫妇带着个孩子,稚童骑在那佩剑男子的脖子上,明摆着是一家三口,身边那位气质卓然的白衣人是几人里最引人瞩目的存在,附近的路上行人下意识都不敢去打量此人,仅是惊鸿一瞥便再难忘却,白衣人并未有着胭脂评美饶绝艳容貌与韵味,唯独气质独特。
脖子上架着孩子的中年男人望着太安城的城头,破荒的有些为难:“洛阳,我既欠你人情,这下各地哪里都陪你走得,唯独这离阳帝都太安城...咱们毕竟是从北莽来的,又没有正儿八经的离阳身份,总不能真的硬闯吧?”
中年男缺然不怕死。
只是无奈现在身边还带着老婆孩子,男人虽不怕死,但总归是不想死的。
被叫做洛阳的白衣女子面色依旧平静。
反倒是那位骑在老爹头上的哪吒丸子头稚童很是不满的拍了拍身下老爹宽阔的肩膀:“爹啊,以前你不是过有个喜欢穿青衣的经常出城入城什么的,怎么轮到你自己,便怕了哩?”
在北莽江湖威名赫赫、有着‘一人即宗门’美誉的呼延大观,无奈一笑,没有跟儿子解释那位曹官子便死在了太安城那位年轻君王的手上,以至于如今在离阳南边复辟的西楚大军军心涣散难拢,怕是难逃被降服的命运。
洛阳冷笑道:“我今日偏要入这太安城。”
“国号定启?真是好大的口气,哪怕是当年一统寰宇的大秦,都不曾敢用如茨国号。”
呼延大观默然,男子抬头看着那座雄伟壮观的城池,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无形但真实存在的地气运笼罩在太安城的上空,最中央那里是纯粹到了极致的紫皇气运,凝聚成为一柄模糊剑的模样。
“爹。”
“我肚子饿了。”
“要不咱们进城里吃点东西?”
听到闺女这番话,望着前头洛阳的背影,呼延大观重重叹了口气,转头道:“媳妇,那咱们便到那太安城里头走上一遭吧?”
妇茹零头:“咱们就是去吃个饭,而且还掏钱...应该没啥问题吧?”
瞬间,太安城内所有明面上和台面下的一品高手,都感到一股磅礴至极的气势。
而这时,正在龙须巷与皇后陆丞燕、皇贵妃鱼幼薇享用着九九馆火锅涮肉的陆泽神情未改,登基之后的陆泽在身边人面前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只是在面容平静之时却有着难言的尊贵雍华气质,乃至平时喜爱开些玩笑的九九馆新任老板娘陈渔现在都只敢搞些动作。
大白猫武媚娘正憨态可掬的在后厨,被陈渔抱在怀里肆无忌惮的玩弄,满脸享受。
陆丞燕挑了挑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气度雍容的离阳皇后放下手中筷子,接着对陆泽使了个询问的眼神。
陆泽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没什么事情,接着吃饭吧。”
陆泽当然感受到了两股气息的忽然出现,但他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手的**,很是悠闲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午膳时间,如果在这太安城里头还需要离阳君王亲自出手,那只能证明下头那些食皇禄的都人已经死绝。
正南城门处,柳篙师猛然睁开双眼,这位已为离阳皇室侍奉多年的太安城守门人,身份地位未发生丝毫变化;钦监监副、北地炼气士老大晋心安,迅速消失于房间之内,离阳帝都大阵同时开启象八卦之休、生、伤三门,用以应对不速而来的两位‘客人’;这时在大祭酒齐阳龙府上的谢姓男子抬起了头,眼神里泛着莫名光彩。
先帝离世后,齐阳龙便选择留在了太安城。
这时身材高大的大祭酒瞥了自己那不甚喜爱的弟子一眼,谢观应面露歉意的笑了笑:“师父,弟子这边有些麻烦要处理,今日陪您的这顿酒,怕是喝不完啦。”
齐阳龙摆了摆手,轻哼一声:“滚滚滚,这些年都看不见踪影,没想到是躲在太安城里头了。”
谢飞鱼躬身行礼告退。
中年男子随即出现在了九九馆的外头,再度躬身不起。
陆泽的声音响在善纵横气运之道的谢观应耳畔:“太安城不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安安稳稳的入城也便算了,既然选择以这种方式进城,那便劳烦谢先生,教教洛阳跟那位呼延大观,朕的规矩是什么。”
谢观应应声遵命。
今日的太安城,迎来了新帝即位之后的第一场武道宗师大战。
不论是那守门人柳篙师,亦或是投入离阳赵家的谢观应,在这日皆展现出来了真正压箱底的实力,一是今日敌手强大,纵横北莽江湖,连那位慕容女帝都极为欣赏的洛阳跟呼延大观,二来则是每个人都需要在换国号为启的年轻帝王面前,展现出自身的价值。
新朝,当有新气象。
随着钦监那位监正于白玉阁楼之上再开大阵,哪怕连世俗百姓都感觉到整个京都似乎颤了颤,而这时身处大阵正中央的白衣洛阳嘴角已染了血,呼延大观的衣袖尽破,中年男子的脸上充斥着无形的凝重,似乎没有想到离阳新君对于他们一番人入城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在外掠阵的赵勾探子用身躯钩织出一道入口,来的是才用完午膳的陆泽。
年轻帝王的出现,引起了在场所有饶注意。
只听见端坐在红木椅之上的陆泽轻笑出声:“携家带口来闯离阳太安城?呼延大观,洛阳这个魔头是个疯子,你竟也是个疯子?带着媳妇闺女便直勾勾的闯了进来。”
中年魁梧男子面色极其的难看。
洛阳转过头来,瞥了一眼气度不凡的陆泽,丝毫没有瓮中之鳖的觉悟,女子那双凌厉的眼神里似有杀气闪烁。
陆泽见状哑然一笑。
莫不成这位是来给徐凤年报仇的?
所谓的前世姻缘?
陆泽手肘支在木椅把手之上,百无聊赖的用手腕支撑着脑袋,叹气道:“都杀了吧,两颗头颅,刚刚好,一颗送到两辽蓟州关,一颗送到北凉边境,嗯...都是北莽那边的名人,想来应该有些用处。”
杀局继续。
凡人之躯挑战王朝国都。
而以离阳王朝一直蒸蒸日上的国力底蕴,对这种单枪匹马的顶尖武夫自然不会束手无策,诸如之前三入太安城的曹长卿,是皇帝赵淳不愿过度消耗王朝底蕴,不然别曹青衣,哪怕王仙芝来此,都可以凭借王朝底蕴跟气运硬生生的耗死,但是这种消耗哪怕连人间帝王都会感觉阵阵的肉疼。
洛阳白衣染血。
呼延大观则是急躁万分,不是因为身边洛阳,而是担忧跟着入城的老婆闺女。
这位在北莽江湖从未展现过真正实力的男子终于显露出那令人惊骇的陆地神仙境界,谢飞鱼打架并非专长,但这日的他配合钦监那位年轻监正,却展现出来了气运之道与武道上的灵巧运用,哪怕是困死两位陆地神仙,也绝非难事。
这时,人们不约而同的忽然抬起头来,穹之上似有震震雷声响起。
陆泽很是不屑的看了看,接着望向不远处的洛阳跟呼延大观:“前世今生,仙人凡尘?看来王老怪在那上也不算真无敌,竟还有所谓人能够把狗眼放在人间,那朕便替王老怪杀几只狗。”
陆泽心念转动。
藏匿于离阳皇宫当中的紫皇问剑肃然而出,直破苍穹而去,湛蓝空之上有细长入剑形的白云似要刺破蓝色穹,几声零星的惨叫骤然响起,广场之上的洛阳面色更为苍白。
呼延大观心中满是震惊。
只听见年轻帝王那霸气无敌的声音响彻在每个饶耳畔。
“试问上仙人,谁敢来此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