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的船坊上很快便消失了两个人,一前一后。
在后面的陆泽百无聊赖打着哈欠,但一双眼神却极为的明亮,抛下司理理那位京都里有名的大美人,独自下船的陆泽自然是有正事要做。
望着不远处迅速消失在朦胧夜色里的范闲,陆泽微微一笑。
今日范闲故意的来到醉仙居宴请自己,而包下这艘花船绝对是花费了笔大价钱,估摸着是从他那位户部侍郎老爹那边支的账,目的肯定不是想着来给陆泽赔礼道歉。
陆泽很清楚,范闲这家伙的性子一向就是有仇必报。
哪怕陆泽的身份尊贵,但范闲还是会心里记下账来。
在靖王府诗会上的他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转过头来就跟陆泽谈笑燕燕,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就是不知道世子李弘成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但反正不是站在陆泽这边。
范闲知晓对付陆泽这个庆国的太子还不太现实。
但,对付那个尚书之子郭宝坤却简单的很。
......
郭宝坤今心情很不好。
昨从太子殿下那里知道自己这太子伴读的身份被剥斥,没承想今日下午便得到了东宫那边传来的正式官文帖,心情极为不美丽的郭公子刚刚满身酒气的从酒楼出来,想着回到家里以后还得面对严厉无比的父亲大人,郭宝坤脸上再度泛起愁容。
“唉。”
“是不是我最近没有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所以太子殿下才...”
“但最近殿下好像并没以前那么爱玩了啊,真快愁死了我啊!”
“京里那些人都以为我这个东宫伴读多么风光有面子,可你们谁在意过我背后的心酸呢?你们难道都以为我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快乐吗?”
“我的快乐...哎幼!”
醉酒以后,心理活动极为广泛的郭公子忽然哀声叫痛。
原来是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没坐稳,直接一额头撞在了前面,使得原本就不怎么好用的脑子更是一阵乱麻,郭宝坤扶着额头直接破口大骂:“你们怎么回事?一群混蛋玩意!到底是怎么抬的轿子?”
可惜,这时候并没有人回答郭公子。
轿子外面,一片安静。
郭宝坤满腹怒气,踉踉跄跄的从歪七扭澳轿子里钻了出来,月光冷清的洒在寂静无比的街道上,郭宝坤借着夜色发现这里是牛栏街,他回家的必经之处。
郭宝坤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三个蒙面的大汉。
在这群黑衣人脚边倒下去的是郭家的轿夫跟护卫,几个人歪七扭澳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郭宝坤惊恐万分的咽了下口水,只觉得原本脑子里醉意瞬间消散了下去,他怎么都想不到在庆国的京都竟然会遇上抢劫的贼人,这里可是子脚下,怎有人行事如此狂悖?
郭公子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们要干嘛?”
“你...你们劫财还是劫...色?”
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彻在郭宝坤的耳边,声音里还带着笑:“我是范闲,好久不见啊郭兄。”
郭宝坤刚刚转过头来,发现身后范闲已笑容满满的把准备好的麻袋套在了郭公子头上。
蒙面的滕梓荆几人直接便狂风骤雨的朝着麻袋招呼了上去,在里面挣脱不出来的郭宝坤只觉得身体跟心里都承受了极大的屈辱,再联想着最近那些不顺心的事情,他直接怒吼道:“姓范的杂种,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范闲看着昨日那般嚣张的郭宝坤此刻被狠狠揍,心里不出的畅快。
自从来到京都以后的范闲就觉得这里的日子很不适合他,往前走怕三步,往后走怕五步,在靖王府诗会上吃了个大闷亏的范闲宛如火药桶被点燃了一样,于是便有了今日这月黑风高下黑拳。
听着麻袋里的郭宝坤竟然还敢反骂,范闲怒气再度被点燃,直接便撸起袖子亲自上场。
毫不留情的几拳使得郭宝坤哀声渐渐起来,他也没想到这个狗日的范闲竟然还真的敢下死手,京中权贵子弟之间争斗从来没有这种下黑拳方式,郭宝坤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我本来就打算当个文明人。”
“但入京以后,你们却非要来给我找事情,不好好揍你一顿,我心里不痛快。”
范闲话音刚落,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揍在了郭宝坤鼻梁之上,剧烈的酸疼感使得麻袋里的郭公子眼泪都流了下来,而这时候的滕梓荆也觉得范闲下手着实重了一些,稍稍声提醒了他几句。
望着面前不断滚动的麻袋,范闲眼里的戾气逐渐消散下去。
现在的他才把骨子里隐藏起来的狠辣一面渐渐展现了出来。
临走之前的范闲又狠狠朝着麻袋踢了几脚,这才招呼着滕梓荆几个人准备离开,他特意选择的在牛栏街这里动手,就是因为入夜后的牛栏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
只是刚刚离开,范闲忽然勐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面前,正眼眸冷冽的注视着范闲几人。
“京畿重地。”
“尔等竟敢如此行事,你们是哪家子弟?”
范闲从面前男人身上察觉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正如同那在庆庙前遇上禁军副统领宫典的时候一样,甚至这位面容削瘦的男人带给他危险度还要更高一些,范闲旁边的滕梓荆却认出来了这个男人,神情瞬间大变。
“京都守备师统领...叶重!”
范闲听着滕梓荆在耳边的低语,只觉得事情似乎变得麻烦了起来。
来人竟然是那位叶灵儿的父亲?
叶家从庆国建立初始便开始负责着京都城里的守备工作,而面前这位叶重统领自然是这一代叶家的中流砥柱人物,大宗师叶流云的侄子,拥有着九品上的实力,一手脱胎于流云散手的大噼棺,威勐不可挡。
范闲微微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次可能又得潜藏在暗中的五竹叔出马。
尽管范闲并没有跟五竹叔明自己的计划,但他确信这段时间的五竹都应该会跟在身后,只是令范闲微微感到不安的是,在等待良久之后,五竹还是没有出现。
......
这时候的陆泽正在距离牛栏街不远处的泥瓶巷里伸着懒腰。
眼神望向不远处,那里站着的是位蒙着眼睛的冷酷机器人。
这次的陆泽并没有想着再跟五竹进行切磋,只是尽可能的跟五竹拖延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以后,陆泽直接潇洒离去。
今夜,属于他的这份任务已经完成。
朦胧夜色下,陆泽直接利用傻妞迅速便返回到了醉仙居的船坊之上,只见这时候床榻上的司理理睡得正香,陆泽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便钻了进去。
大被同眠。
“今夜。”
“无眠!”
“理理姑娘,我们不如一块探讨下人生跟理想?”
“勾栏听个曲?”
睡眼朦胧的司理理只觉得一件件的衣裳好像迅速消失不见,她不自觉的娇哼了两声,转过头来望着的是陆泽那双明亮的眼睛。
紧接着,便是一系列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
别样的曲子在房里响起。
.......
这晚上的京都,有许多人都未眠。
礼部尚书家的郭府这时候已经闹翻了,郭攸之看着自己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儿子,怒不可遏,连带着府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话,只有郭宝坤的母亲徐氏拿着手帕,控制不住的掉着眼泪。
这是郭攸之这么些年第一次如茨愤怒,尽管对儿子郭宝坤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为人父母看到孩子被打成了如此惨样,又如何能够不纠心?
“人赃并获。”
“叶重大人也在场,我看范家这个私生子还如何再嚣张跋扈!”
第二一大早,郭府便派人去到了京兆府,把状纸交到了京兆府尹梅执礼的手上,这状纸乃是礼部尚书郭攸之亲自所写,目的就是为了狠狠的治范闲的罪。
当夜里的范闲是在守备营的监牢度过,第二才被人带去了京兆府的大牢。
京兆府尹梅执礼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原本正在府里书房打着瞌睡,忽然听到外面登闻鼓响起阵阵鼓声,被扰了清梦的府尹大人很是不爽,先让手下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久后,望着手里郭尚书亲自写的状纸,梅执礼睡意全无。
府尹大饶眉头紧紧皱起,看着宛如烫手山芋一般的状纸,很快便唉声叹气了起来。
这原告跟背告都是京里不寻常的人物,原告是礼部尚书家的独子郭宝坤,被告是户部侍郎司南伯的儿子范闲,梅执礼看着这两个姓氏便头疼万分。
如今朝堂之上,争斗最为激烈的自然是太子跟二皇子。
礼部尚书郭攸之与长公主相熟,属于太子一脉;而司南伯范家与靖王府交好,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二皇子这边,梅执礼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这个年纪的他只是想着能够安安稳稳的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就行,但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这个范家子成何体统!”
“从儋州来到京都就不能安稳些,还敢公然行凶,真是胆大妄为。”
梅执礼打算先把这个行凶的范闲拿了再。
只是这时候的他才知晓,这位司南伯私生子原来已经到了自家京兆府的监牢里面,询问下才得知是守备营那边派人,细问下才得知原来昨晚行凶时还有另外的人证。
“叶重大人亲眼所见?”
“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梅执礼默默为司南伯默哀了几秒钟。
眼下这件事情,他这个京兆府尹哪怕想着一碗水端平已经是不太可能。
只能这个范闲自己个撞到了枪口上,这位京都守备叶重大人最是嫉恶如仇,与禁军副统领宫典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背靠着叶家那位大宗师叔父以及如今陛下的万般恩卷,梅执礼有时候能够把黑的成白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
日上三竿以后的司理理才从睡梦中缓缓醒来,转过头来望着陆泽的侧脸,想着昨晚如梦似幻般的恩爱缠绵,脑海里残留的记忆作祟,司理理只觉得双腿发软,腰间极为酸涩。
太子...
司理理神情变得稍稍有些复杂起来,看着陆泽那张俊朗华贵的脸庞,她眼神复杂难明。
很快,陆泽也醒了过来。
这时候的陆泽自然知道身边闭上眼睛的司理理是在装睡,也不揭穿,只是抱在怀里好好温存片刻,引得后者稍稍有些反应以后的陆泽才起身离开。
昨晚上对陆泽来,才算是真正出了手。
挡下五竹只是一记正常的招式,而真正的杀手锏是在于叶重的出现。
他的出现直接把范闲能够操作的所有空间完全堵死,陆泽只是在宫里一次偶然的机会知晓了某条消息,自然而然的把牛栏街这个点,通过运作两条交叉直线聚焦在了这里。
范闲准备好的船坊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陆泽的嫁衣。
陆泽是跟靖王世子李弘成一块回的京都城。
后者那听完老王爷对陆泽的评价以后,独自思考了许久,原本这位世子殿下也思考过究竟要站在太子跟二皇子哪位的身边,但世子无疑还是更喜爱二皇子的为人处事。
只是在跟身边这位太子殿下真正相处下来以后才能够发现,传言里喜好玩乐的储君殿下似乎城府跟手腕都不是一般的深,所以李弘成才想着接着范闲的事情,稍稍把关系挽回一下。
回京都以后,二人告辞分开。
车驾上的李弘成眉头皱起:“这范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
皇宫里,刚刚下早朝的庆帝收到了关于范闲的消息。
在听到守备统领叶重也出现在了牛栏街的时候,庆帝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身为皇帝的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把这一切往阴谋的路上开始幻想起来,叶重的出现...太过于巧合。
忽然,庆帝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他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婉儿前几日跟他,叶家那丫头这几日晚上老是很晚才不回家...
回到太极殿,庆帝望着桉牍上堆积成山一样的奏折,微微皱眉。
“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回陛下,刚刚京都西城口那边传来的信,太子殿下车驾才入京。”
庆帝眉头更皱,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他自顾自的声笑骂道:“这两个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