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的空晴朗,万里无云。
前几日从乾州传来的那个消息,迅速传遍了离阳朝的皇都,并且宛如长上翅膀一样传遍这个下的角角落落。
因为这次离阳围杀的对象,乃是那位旧西楚的图腾人物曹长卿。
离阳此番参与围杀的规模堪称豪华。
只是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位曹官子竟然能够从那般凶险境地中闯出去。
其间,种种消息,众纷纭。
唯独有一种消息最受人信服,那便是曹长卿踏入了更高的境界当郑
陆地神仙!
这已是多少年未曾在这方下出现的词语。
真正知晓事情经过的人们万般感叹,当初西楚皇宫当中的棋待诏,其武道赋竟是如此骇人听闻。
在这种情况下,北凉世子徐凤年倒是没有人过多的提及。
太安城里,依旧繁华。
这里的人对于那位曹官子很是熟悉,前些年没少碰上曹官子入太安城行刺当今陛下,只是可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在朱雀巷尽头的那家清汤面馆里,食客们讨论着最近比较火热的话题。
身形略显句偻的中年男人大口的吸熘着面前那碗葱花面。
富家翁装扮的徐骁埋头吃的很快,连龙须面带面汤囫囵的便入到了肚子里,轻车简从出行的北凉王来到了他当年第一次入京都时吃饭的地方,味道与当年没有差别,只是簇面馆的老板从须发皆白的老人变成了位手脚利索的中年男人。
“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这位客官,大碗碗?”
“大碗...算了,来碗吧。”
随着第二碗下肚,徐骁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吃饱以后的徐骁带着几名北凉扈从继续前行,身边那位是个身材高大的持枪男人,乃是当世最顶尖的枪法大家刘偃兵,四大宗师枪仙王绣的师弟,男人眉宇间带着丝丝郁气。
因为几日前传到太安城役馆的那个消息。
那日传来的消息不仅仅令刘偃兵心神不受控制的乱起,在面前的那位统领北凉数十万铁骑的主子,在听完以后同样是沉默了许久。
这趟太安之行还算顺利。
大柱国终是为北凉的世子殿下争下来了个世袭罔替,尽管在其中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沉重,但能够使得北凉徐字王旗继续屹立二十年,这般代价也就算不得什么,只是没想到,世子那边却出现了大的意外。
他们一行人缓缓走到朱雀街的尽头。
面前坐落着个奇高无比的楼阁建筑,这是钦监所辖之地,离阳历代皇帝均重视万分之所,别是寻常百姓,哪怕是王公贵族勋爵人家都不敢在簇驻足。
徐骁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这高耸的建筑,面无表情,一步接着一步的朝着敞开的正门走去。
“钦监重地,来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钦监门口,有禁卫重兵已然横矛而动。
而这时自另一侧马车上下来一妇人,这位面容不过中人之啄妇人声音轻缓,但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退下,这是北凉王。”
禁卫见来者面容,当即下矛跪地。
“拜见皇后娘娘。”
徐骁挑了挑眉头,转过头来,很是随意的躬了躬身:“徐骁拜见皇后。”
下身份极为尊贵的妇人,带着这位后背句偻、春秋国战屠灭六国的北凉王徐骁,缓缓走入钦监,京城中只有极为少数的人知晓,二十年前的钦监曾经发生过不比乾州这次围杀曹长卿要弱上半分的局面,那夜的钦监被损毁了大半。
“皇后娘娘今日如何有雅兴来这钦监?”
“总不是来监督我这个瘸子的吧?”
徐骁缓缓踏上钦监社稷阁的石阶上,丝毫不顾及的便坐了下去,嘴里似乎有着刚刚吃清汤面时留下的青菜残叶,徐骁自顾自的鼓捣两下,转过头便朝着社稷阁门口吐下口水。
“够了,徐骁。”
“你可知,这次若不是那位老剑神李淳罡出手,离阳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条不痛不痒的曹长卿重伤消息,而是那位曹官子的项上人头,陛下并未多言。”
“你还可以顺遂的带着世袭罔替的殊荣回到北凉。”
徐骁嘴角扬起几分嘲讽的笑容:“又是所谓老掉牙的围杀把戏。”
“这些年过去,你们怎么还是当初的那套?”
“我儿子凤年在那个叫做赵楷的家伙手上吃了亏,当老子的不会管,这场子自然会由得他以后自己去找回来,赵稚,我知道你想借我的手替你除去这个家伙。”
“母仪下?”
“不知你又是谁的母?”
“你可知道,当年的她也是一位怀着六甲身孕的母亲”
徐骁起身,很快便离开了钦监。
皇后娘娘这时候望着那句偻男人离去的背影,突如其来的浓浓疲倦感涌上了这位六宫之主的心头,一方面是她对于当年那场京城白衣桉心中确实有愧,而更多的还是徐骁的话完全进了她的心坎之上,此时在青州的那位俨然已成为了她的心腹大患。
“赵楷...”
“徐凤年...”
......
陆泽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皇后以及北凉王谈论的对象。
这时的他正准备着春神湖一游,那青州陆家终于还是率先给陆泽下了请帖,而是还是那位陆家老祖宗亲自下的帖子,这让陆泽想要再拖延片刻也没有办法。
鱼幼薇捧着身象牙色锦袍过来。
最近这几日的鱼幼薇下定决心想要学棋,所以便拐弯抹角的向着陆泽提出与他学习的念头,陆泽知晓鱼幼薇是那日被自己与陆诩的巷弄两局影响,担忧后面到了上阴学宫以后,她的那薄微棋力会在学宫里头丢人。
“你...为何不愿去那陆家?”
鱼幼薇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泽刚刚洗漱完毕,怀里抱着大白猫,看起来很是惬意:“陆家乃是青州地界上首屈一指的地头蛇,甚至我那靖安王叔都得给陆家几分面子,所谓青党能够在那下势力盘踞交错着的太安城中占据高位,一是因为青党抱团够紧,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抱在一块,二便是这所谓的世家门阀联姻,所以朝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看见青党在其郑”
陆泽将武媚娘的肉脸蹂躏成各种形状,看的身边的鱼幼薇极为心疼。
可武媚娘这个蠢猫也不知为何,偏偏对陆泽极为的亲近,哪怕是故意吓唬它,到了最后也是武媚娘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舔着陆泽的手指,让鱼幼薇在心里暗暗骂着没良心的家伙。
“这种东西,好听点是望风而动,不好听点就是见风使舵。”
“陆家这次的生意明显是许了两个人家,若是平常的生意倒也罢了,可这毕竟是婚事,陆家老爷子当初定下来的是北凉那位世子,只不过陆家老爷子在太安城当尚书的时候,与我二师傅有着几分交情,所以也就口头应承了下来。”
鱼幼薇皱了皱眉头,她隐约觉得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夜幕笼罩襄樊城,城外十里处的春神湖上有一楼船驶来,今夜负责湖畔守卫的乃是襄樊水师副守备田野,这位田将军当年便是陆家家臣出身,乃是陆家老祖陆费墀的亲卫,后竟娶了陆家一正牌姐,扶摇而上成为了襄樊水师的第二号人物。
“殿下,请。”
“老祖宗便在船上。”
田野恭敬对着陆泽行礼,接着深深望了陆泽身边五竹一眼,随着乾州大战的详细情况渐渐流露而出,之前发生的某些事情同样传播了出去,其中自然包括能够与老剑神李淳罡过百招而不败的神秘蒙眼男子,赫然便是陆泽身边这位。
田野心底依旧震惊于老祖宗的决定。
只感觉自家老祖宗的手腕非常,若事真成,那怕是今日过后整个陆家都要绑在这位身份特殊的殿下身上,这样的手腕对于如今陆家来,不可谓不大。
陆泽缓缓走上楼船三楼。
在最深处的房间里有着香气围绕,走进这处房中的陆泽微微一笑,屋内摆放物件别有深意,西蜀釉金凋饰的楼船挂件,面前檀木椅的材质与离阳皇宫中贵人们用的乃是同一批次,面前老人与貌美女子所在床榻,也是出自玉山木的珍贵物件。
这岳家...很有钱。
塌上的老人面容极为平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尽管面容之上有着数条皱纹堆积,但其中那一双透着睿智的眼睛却极为的明亮,老人对着陆泽轻声开口:“来啦。”
没有长辈对于晚辈的称呼。
同样没有所谓臣子对于离阳殿下的称呼。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陆泽点头回答:“来啦。”
在老人身旁有位白纱紫底瑑尾裙的年轻女子,女子身姿曼妙,面容灵秀,听着老祖宗与陆泽的古怪对话,她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陆费墀并未把声旁曾孙女的笑声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去,给客裙杯茶水。”
只见女子快速起身,规规矩矩的对着陆泽使了个万福礼。
今日这场会面中的种种细节,面前陆家老祖宗显然没有打算瞒着身边女子的打算。
陆泽瞬间了然。
原来这青州陆家的情况已经危急到了这般地步,作为离阳王朝里硕果仅存的几位上柱国之一的陆费墀,是下定决心要把家族未来寄托在曾孙女的身上,同样也是寄托在陆家未来姑爷的身上。
当年的陆费墀敢把家族嫡亲女子嫁给他的亲卫。
而如今虽然老迈,但老饶心甚至要比年轻之时更要果决。
“我身体老矣。”
“青州三大家,也就是所谓青党当中的砥柱家族,陆家、洪家还有费家,温太乙以及洪灵枢两个老家伙如今还在太安城里,想着凭借着下大势缓缓落子,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可以见风知势而行的事情,而我跟他们两个老家伙不同,我年轻时的胃口便要比他们大,老了以后同样如此。”
陆泽直接开口:“所以陆家选择了我?”
“是。”
“本来我就是想要选择北凉那边,以我陆家的根基底蕴,对北凉来无疑就是雪中送碳。”
“燕儿只要嫁过去,那便是北凉的正妃。”
陆丞燕此刻安安静静的在屋中听着,察觉到陆泽面前杯中茶水变浅,那便知趣的添上热茶,给屋中那飘荡着的龙胆香增添香饼,今日她的任务便是安安静静的聆听谈话,这样的殊荣是陆家所有人哪怕是陆丞燕父亲、如今陆家家主都不曾有的。
陆泽笑了笑:“哦?那为何后又拒了北凉?”
陆泽自然不认为单纯就是自己的缘故导致了面前老人转变了想法,他的影响力还没有大到那种地步,可以令一家之主心骨将整个家族兴衰完全交付,徐骁可以为他儿子在太安城里争个世袭罔替,而陆泽未来的道路却要比世袭罔替更加难走。
“看好你,只是一方面。”
“这次乾州的局明显并不是京城里那位元本溪的手法,我在太安城多年,很熟悉这位半截舌的手段,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从结果推演,此番事件当中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你,你展现出来了京城当中所有皇子们都没有的东西,我们的皇帝陛下哪怕再宠爱皇后,再想要那位四皇子继承大统,但他都必须要为离阳国祚考虑,离阳需要能够镇压八国余孽、平衡朝局的厉害人物。”
陆丞燕眼露异彩,望向陆泽。
这时的陆泽则是摇了摇头。
“这个理由...不够。”
陆费墀轻笑出声:“好吧,其实是当年我帮助过一位年轻人,那位年轻人后来去到了上阴学宫,前几日他找到了我,与我简单了几句话,让我最终下定决心。”
陆泽脑海当中迅速浮现出一人之身影。
“黄三甲?”
“是。”
陆丞燕震惊的捂住她那双樱桃嘴。
这位陆家真正的继承人没有想到老祖宗今日会面的这位便是她未来夫婿,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位传当中的黄三甲竟与老祖都有着一番关系,陆丞燕脸上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这才知晓...老祖宗这步棋下的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