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或光明 第13章 希望 2

李意從後腰掏出掃描槍一掃，槍後的屏幕上顯示“編號:086187;進化度:59;行為特征:溫順;進化特征:類鳥化;對標建議:外表超標準，建議收容。”

既然是建議收容，怎麽就放出來了，李意心裡嘀咕。

“按理說你長相那麽威猛，是不太能拿到綠標的，既然拿到了綠標，一般我們也是不管的;但是我們資料顯示，你手上有了人命，這就不得不管了。”小馬一邊說話，一邊擺弄著自己的手表。

鳥人身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紅色光斑，在小馬兩隻手指同時摁下手表上兩個按鈕後，小馬身旁的皮囊突然就向鳥人撲去。

鳥人猝不及防被撲倒，在地上和皮囊扭打著。

“小凱！”女人驚叫著去拉和鳥人扭打的皮囊。

李意見狀，怕女人被誤傷，急忙跑過去抱住女人，往遠處拉。

“放開我媽。”鳥人猛地一掙，把皮囊甩飛出去;一蹬腳就到了李意和女人這邊;然後扯開李意抱住女人的手臂，一個轉身，巨型翅膀一下就把李意拍飛。

“意子”、“意子哥”，王胖子和羅豐的驚叫傳來。

小馬舉起電擊槍，瞄準後又放下，怕誤傷到別人。

鳥人抱住女人往廠房外飛，李意並沒有什麽傷，和小馬他們操縱著四個皮囊追了上去。

眼見鳥人快要飛出廠房，地上突然飛出一張巨網把鳥人和女人都網住後滾落地面。

四人四皮囊不由都停下腳步，查看發生了什麽情況。

“哈哈哈哈”，一個尖細的笑聲響起:“沒想到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從廠房門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穿了橙色工作服的大漢，幾個大漢出來後就跑去大網那邊忙活。

前面一高一矮的兩人，正是鄰居外賣的婁巧曼和婁問夏姐妹倆。

“夏夏，可能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更恰當點。”婁巧曼輕聲道。

“管他呢”，婁問夏繼而朝著李意道:“作為鄰居科技江州省分公司一號種子選手的我，婁問夏，又扳回一城，臭小子，姑奶奶手段怎樣！”

李意看著婁問夏圓圓小臉上洋溢著的得意笑容不由哭笑不得。

“真是功虧一簣。”王胖子懊惱道。

“哎，你們這可不對啊，萬事總有個先來後到吧。”羅豐急了，眼看到手的獎金要飛。

“不急”，小馬往後擺擺手:“這個我有經驗”，說完對婁問夏招招手:“婁總，您過來一下。”

婁問夏左右看了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是喊我嗎?”

“不是喊你還喊誰哦！”小馬笑道。

婁問夏挺直著腰板，踱步到李意四人面前，頭一伸道:“啥事啊?”

“我們商量一下，我保你不吃虧，你們這個任務，得手的話多少錢啊?”小馬低聲道。

“幹嘛！我們做事情不講錢，我爸說了，都是為人民服務，人要有……”

“有八百不?”小馬打斷了婁問夏的話。

“起碼有九……”

“我給你一千。”小馬又打斷了一次。

婁問夏眼珠子轉啊轉，抿著嘴不說話。

“你看，你把人交給我，我給你一千，你也不用押解回去了，省事又不虧。”

“這……，我考慮一下”，婁問夏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說起來，我把人拿下再交給你們，也已經為人民服務過了，還多服務了幾個，也不是不可以”，婁問夏搖頭晃腦說著話，兩個小辮在腦袋後面晃啊晃。

“不過呢！”

“不過啥！”小馬皺起了眉。

“不過……，以防萬一，得要現金。”婁問夏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

“這個我有數的。”小馬轉手就從褲兜裡摸出一疊鈔票來，數了十張遞給婁問夏。

婁問夏左右看看，接過小馬手裡的鈔票，快速重新清點了一遍，“嘿嘿”笑著揣進口袋。

“婁總，咱們都在江州省，您以後如果有類似生意多關照關照我，來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小馬掏出了手機。

當婁問夏用手機亮出加好友二維碼的時候，四部手機在等著她。

等四人都加完好友，婁問夏收回手機走到門口，示意手下把捆綁好的鳥人交給李意他們。

李意和王胖子確實沒想到賞金任務還能以這種吃差價的方式完成，兩人開始懷疑起自己二十多年來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是否正確。

羅豐從來沒思考過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他只是覺得婁巧曼沒有鼻青臉腫的樣子還怪好看的。

綁得緊緊的鳥人被帶到了李意他們面前，女人一直跟著，淚眼婆娑，滿眼不舍。

“齊總，我們也是不得已，主要是貴公子不該犯那種大錯。”小馬道。

“小凱他不是故意的，是那人看到他的樣子要殺他，他是失手，他從小很善良的，連魚都不敢殺，怎麽會去殺人”，女人說著，兩行淚就流了下來。

“媽，不用說了，沒用的。”鳥人搖著頭。

“小夥子，你們能不抓他回去嗎?我給你們錢，我有很多很多錢;十萬……一百萬……一千萬……”看著小馬一直搖著的頭，女人終究又哭出了聲:“多少都可以，嗚嗚嗚……”

“齊總，這不是錢的事情，今天跟我們回去，對他也才是最安全的。”小馬道。

“要不你們把我也一起抓去吧，我只要和我的小凱在一起就可以，其它什麽都可以不要，我把錢也全部給你們，好嗎?”女人好似突然想到了個好辦法，帶著淚花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嗚嗚嗚……，她好可憐！”眾人往一旁看去，原來是還沒走的婁巧曼，看到這樣的情景，不自覺就共了情。

“走了表姐。”婁問夏小嘴一撇一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拉住婁巧曼，領著一眾手下轉身離去。

李意突然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看了下左右，王胖子一臉悲意，羅豐眼淚汪汪正看著婁巧曼的背影。

李意走上前，拉著女人低聲說:“阿姨你過來一下。”

女人木訥地跟著李意走到一旁。

“是這樣的阿姨，其實你不用太舍不得，我們這次帶小凱回去呢，是為了保護他，你想，他現在這個樣子，在你這裡遲早是會被人發現的;到時候，誰能保護他呢;現在他跟我們回去就更安全;而且，我們正在研製一種治療他這種病的藥，所以需要他回去配合，只要治好了他的病，他就可以回來永遠的陪著你了。”

“真的嗎?”女人緩緩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看著李意，眼中閃現出希冀。

“嗯。”李意堅定的點點頭。

“小夥子，我看你和我的小凱一樣，臉上也寫著善良，阿姨相信你。”女人輕輕摸了摸李意的臉。

汽車載著幾人離開廠區時，李意似乎聽到了一聲聲“等一下”。

“孔叔停一下。”李意急忙喊道。

落下車窗，李意往外看去，女人在後面踉踉蹌蹌的追著，因為悲傷而導致的身體無力，讓那一聲“等一下”都傳不出幾米遠。

車輛往後倒了十幾米退到女人身邊。

女人扒到車窗上，對幾人道:“你們等一下阿姨啊，阿姨馬上就來。”

女人說完，小跑進了一棟房子，一會兒又出來了，後面跟著保安老頭，保安老頭手上提了好幾個包裹。

李意打開車門。

到了近處，女人接過保安老頭手上的包裹，一個個遞給李意。

“這是小凱回家後我給他新買的衣服，他最怕冷了，麻煩你們幫我一起帶上，麻煩你們了”，女人不停點著頭哈著腰，和四人剛進她辦公室遇到時恍若是兩個人:“這個也是，這是小凱從小最喜歡吃的小籠包，這個是給你們的，我聽你們不是新界口音，我們新界小籠包是甜口的，你們不要嫌不好吃啊，這是小凱最喜歡吃的玉蘭餅、梅花糕……”

“媽，你回去吧，那邊吃的很多的，帶太多我也吃不掉，都會壞掉的。”一個聲音從車內傳出來。

“你這孩子，和這幾個小夥子一起吃呀，在那邊和同事關系處好一點，啊曉得?”

“曉得嘞。”車內的聲音低沉下來。

車門關上，車輛繼續前行，剛行出二十米，車中被捆綁著的鳥人突然掙動起來，撲騰到了李意身上;王胖子以為他要逃，急忙合身壓住，哪知道他只是把頭伸出車窗往外喊著:“媽，兒子不孝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喊完就縮回了身，坐在那裡喃喃道:“她老了，她只有我一個兒子，以後誰照顧她！”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

李意轉頭看向車窗外，女人還在原地揮著告別的手，泉湧的淚水早就衝淡了她精致的妝容，顯出滿臉的疲憊和蒼老，分明就是個普通的老婦人。

回到公司後，李意三人去看望過一次被關押著的鳥人。

分別時，鳥人說了一段話:“看上去，你們都比我小幾歲，我告訴你們啊，在以後的每一天，你們都要做好每次選擇，要珍惜每一次可以選擇的權利;因為你們都比我幸運，不像我，從來都沒得選，我的父親母親，他們也都沒得選;對了，我叫黃小凱，很高興認識你們。”

李意問了看守員一個問題，這些任務目標，也就是被判定為超標準的信標體會怎麽處理。

“轉交給鄰居外賣的監測站呀”， 看守員笑道:“總不能一直關在這裡，本來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不會被……”李意做了個抹頭的動作。

“那倒是不會，上頭有規定，信標體說到底其實也是人，是不能隨意殺害的。”

“聽說鄰居外賣的監測站都要快收容不下信標體了，說不定，這些信標體就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再轉交給他們，會不會又被釋放出來。”李意疑惑道。

“這樣……，水才能流起來，這不也是你們希望的嘛，哈哈哈哈。”看守員大笑道。

李意明白了，這些信標體成了大家刷賞金的工具，一邊是收容所因為容量有限，不得不釋放越來越多的，在標準閾值附近或者某種灰色地帶的信標體;一邊是兩個公司的賞金獵人，為了賞金，把圍捕到的超標準信標體再送回去;大家都知道這個事情，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去戳破，因為每一個信標體的生存與否都和自己沒有關系，因為每次抓捕都能拿到一千塊、兩千塊、三千塊、四千塊。

李意帶著王胖子和羅豐離開了牢房，身後整個走廊都在回響著看守員的大笑聲，就像是對他的嘲笑。

這一夜，李意久久不能入睡，眼前都是流著眼淚的臉。

他問自己，是否珍惜過每一次選擇，可是回憶太模糊，他也記不太清。

今天，他撒了一個謊，他很少撒謊。

他一個小小的觀察者快遞員，一個普通大學生;哪裡知道什麽藥物研究計劃，哪裡又能做什麽決定，不過是為了讓一個平凡的母親能更有希望的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