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帕托河西側的商業區一直非常繁榮,速運集團全球總部大樓就屹立在這裡。
盛名市晚上十二點,是萊國盛頓湖特區的上午十一點。
速運集團五年一度的綜合會議已經召開了超過六天,董事會特別會議在昨天開過一天后,今天又已進行了近兩個小時,圍坐在回形會議桌上的數十人正在議論紛紛。
會議桌主席位坐著三個高大身影,三人的服裝非常奇特。
複古的深綠色披風一直緊扣著,不管它的主人站起還是坐下,都能完整遮住他們全身。
三人頭上沒有毛發,腦袋下半部分被一個金屬環遮住,金屬環的上邊沿在下眼臉處,下邊沿在脖子處收攏,因此也看不到嘴鼻。
金屬環在嘴鼻位置有一些小孔,應該是為了便於呼吸;三人的皮膚呈現很少見的灰色,完全看不到一點血氣。
“三位大人,我認為,研究院的工作在最近二十多年的進展是非常大的,我們應該要給予他們更多的時間;我們已經把從默焦希特取到的源動力引擎鑰匙運往摩加迪的木骨都束,只是因為幾個主要部件,集團一直沒有能力修複,導致A腦到現在還是不能完整啟動。”
一位瘦弱的白種老人不停說著:“三位大人考慮一下,如果和研究院合作,以他們的技術力量,A腦還是有可能修複的。”
一個尖細的聲音同時在所有人腦海以本國語言響起:“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和你們甚至和林德伯格的願望是一樣的,地球人就像我們偶然契約下的一個孩子;我們希望你們能成長為我們的正統……”
“但是聯合委員會關於‘進化推演’的章程不能違反,在章程第四條的解釋中寫得很明確,觀察員小組和研究院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合作跟利益往來;相互必須是獨立的,以保證項目進程的公正公平和嚴謹……”
“我希望你們也能理解,正是基於以上的委員會章程,我們和研究院才定下了那個名為互製實則互助的‘公平條約’,如果地球上出現唯一性物體或事件,被我們雙方的任何一方已經明確得到,那麽,與該物體或事件相關的所有人、事、物必須全部移交給得到方。”
“好的薩姆森大人。”瘦弱老人不再說話。
“可是我們的時間完全不夠,萬一,不對,不是萬一,幾乎已經是肯定會到來的時刻,你們給我們的‘物種提權’名額實在太少了。”一個女人臉上寫著悲傷說道。
稍稍沙啞的聲音在所有人腦海響起:“對此我們無能為力,抱歉,克拉克女士,聯合委員會的最初決議沒有改變的可能,‘物種提權’的席位數在每一個類地星球都是統一數量;地球人的未來只能靠地球人自己去爭取。”
“我們和研究院不如直接對半分好席位數,這樣把席位數固定後,最起碼,在大家最後的生存時間裡,不用為了爭搶席位數而同族相殘。”一個黃色皮膚的男人道。
“相山先生的建議在一百年前有另外類地星球的同事提出過,委員會認為,這樣會破壞物種天性裡存在的競爭機制,會微小影響進化結果,不符合實驗過程應當嚴謹的原則,所以沒有被通過。”尖細的聲音回答。
“如果源動力引擎的鑰匙被研究院突然奪去,會不會我們的未來會更光明?”坐著輪椅的琴國老人道。
沙啞聲音在眾人腦海中再次響起:“就算A腦被研究院修複,對整個人類的未來並不能有太大的正向推動;有可能早期研究資料的獲得能給現在研究院的進化研究一些啟發,但是我們想啟動A腦的最主要目的只是想找到當年摧毀它之人的蛛絲馬跡,有跡象表明,他們和最近幾十年阻撓地球進化研究的是同一批人。”
“帕克大人,我們真的沒有任何其它辦法了嗎?”一個非裔老人問。
“各位董事會的董事們”,沙啞聲音停頓幾秒後又繼續在所有人腦海中響起:“在整個宇宙中,所有文明的發展都是偉大和神聖的,不管它渺小或宏大,不管它軟弱或強壯,萬物都有它存在的價值……”
“你們的存在是偶然也是必然,是不幸也是幸運;到了最終,所有人的路,都要靠自己去努力爭取;黑暗或光明,還沒有揭開最後面紗,你們,隻管去努力,因為只有這樣,到了最後一天,你們才有能力和權力去給自己的命運做最終選擇;或者,直接束手就擒,由別人來幫你們做選擇。”
盛名市周日早上六點二十,春元市春常區的一所公寓。
洗手間的淋浴房內,水流聲響了很久,有一些半透明的人型生物正用溫和水流衝刷著身體。
他必須要把一整個夜晚皮膚表面分泌出來的油脂清洗掉,不然會影響今天的出行。
十多分鍾後,人型生物走出淋浴房,他的身材比例和一般人類不太一樣;股骨和髖白的連接處不在髖骨下部,而是在髖骨上部;腿部特別修長,幾乎佔了身高的三分之二,粗略一看,就像腰部兩側直接長了兩條腿出來。
單看體型,除了腿部外,其它部分倒是和普通人類沒有太大區別。
站在特製的烘乾機下烘乾身體後,走到了梳妝台前。
梳妝台上並沒有很多瓶瓶罐罐,最惹眼的,是一個瓶體上沒有任何標記的橙色大罐子。
人型生物拿起大罐子,壓下噴頭後,一種肉色噴霧被他噴覆在手腳上,覆蓋了肉色噴劑的手腳變得完全跟普通人一樣。
生物把大罐子拿高,對頭部和頸部也進行了完整噴塗,頭部頸部完全覆蓋成肉色後,他又走回了洗手間。
洗臉台上有一個綠色軟瓶,瓶體也是同樣完全的純色,沒有任何標記。
生物把軟瓶擠出一些膏體,擦在頭上開始小心的洗頭。
最新的膚體噴劑比以前的塗抹膏好用多了,以前還得一點一點塗抹,很容易會塗抹不均勻,現在方便很多,一噴全部到位。
就是還有點拒油,晚上分泌的體油如果不洗乾淨,太陽一曬,膚體會很容易掉色。
唯一缺點,是每次還得洗頭髮,膚色的頭髮,看上去還是比較奇怪的。
頭髮已經變成深棕色,人型生物雙腳稍稍一蹬,身形就在原地消失。
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到梳妝鏡前。
此時如果有高速攝像機在旁邊拍攝,就能拍下他從原地起跳,身形在空中迅疾劃過,再穩穩站在目的地的奇妙畫面。
人型生物緩緩坐下,開始畫眉、塗口紅。
生物對於畫眉和塗口紅顯然是駕輕就熟,幾分鍾搞定結束,再對著鏡子做最後修整;這時,梳妝鏡中已經能看清他完整的臉部,竟赫然是鄰居科技總裁辦公室的秘書鞏義。
七點半的早上正是黑夜和白天人群的分界線。
大街上,車流、人群開始變多,小巷裡的各種早餐攤位忙得不可開交。
五星級大酒店二十三層客房內的浴缸中,李意緩緩睜開眼睛。
他有點分不清昨晚是真實還是夢境,此時胸部痛得厲害。
摸了摸胸口,李意爬出浴缸,踉蹌走到洗手台前,在鏡子中審視著自己。
雖然身體各處肌肉骨骼的線條表達出這副身軀仍舊剛勁有力,但極其蒼白的臉色和胸口一道深深的傷口在告訴李意,昨晚並不是夢境。
李意開始思索那場戰鬥意味著什麽。
首先肯定是有人想要自己死,為什麽想要自己死,目前確實沒有一點頭緒。
有幾個人知道自己住這個房間,酒店前台、那個送甜點的酒店工作人員,或者是留意自己去向的某個躲在黑暗中的人,是那個琴南分公司的女人嗎,還是昨晚那些現在已經完全記不起長什麽樣子的同事!
李意想找金景同去商量一下,突然想到金景同也知道他住這個房間,而且就是金景同邀約他來酒店住下的,越想越心驚,如果萬一呢,當然不能找金景同。
自己的身體又是怎麽回事,這算死而複生嗎!還是對方的匕首根本沒刺中自己心臟,自己因為體質好,僥幸扛了下來。
李意看看浴缸中完全純淨的溫水沒有一點被血液汙染的樣子,難道真的只是個酒後夢境,不然好多事情都沒辦法解釋。
水龍頭還在“咕嚕咕嚕”放水,浴缸邊上和臥室相隔的玻璃完全碎了個乾淨,玻璃渣掉得哪裡都是。
李意越想,各種紛亂念頭就越在腦袋裡左衝右突。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李意不停對自己喊著。
穿上衣服後,他給前台打了個電話,問洗手間那塊玻璃隔斷多少錢,昨晚喝多不小心撞碎了。
酒店一會兒就趕來兩個人,一個客房服務人員,一個維修部的師傅,師傅給玻璃報了兩個價;如果直接跟他結算,一千五就可以,如果到酒店前台去結算就是四千塊,李意現場轉帳一千五後,忍著胸部疼痛快速離開了酒店。
金景同在八點多給李意來了個電話,喊他去吃早餐;李意思維還很混亂,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得回去休息一下,金景同也沒多問,說了些讓好好休息的話就掛了電話。
李意不敢叫網約車回去,直接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回到表哥物流琴東分公司宿舍,王胖子和羅豐都不在,周末的大上午居然沒睡懶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李意在腦海搜尋,對於自己來說,哪裡是絕對安全的;想了半天才發現,這偌大的世界,竟然沒有一個地方能夠給予他足夠信任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