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問夏跟在李意後面像個跟屁蟲,怎麽也不願意和鄰居科技的同事一起回國,生怕一眨眼,李意又不見了。
倉庫大門已經打開,一輛輛深灰色商務車駛入超大型“後門”內。
“再見了,南相國的妹妹們,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王胖子幽怨的揮著手。
一群人轉身正要進入後門。
“李君……”,一個聲音響起。
眾人回轉身看去,只見一條嬌小身影朝眾人奔來。
雖然深藍色的工作服已經足夠寬大,仍舊難以束縛住嬌小身影奔跑時胸前帶起的波浪起伏。
安藤清子跑到李意身前,看著李意的眼睛閃動著瑩瑩淚花。
突地墊起腳,安藤清子“啵”一聲在李意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抹著眼淚,轉身飛快的逃走,一道嬌聲遠遠傳來:“李君你要保重呀!我們都要加油。”
“啊……”,在場眾人都大驚。
“你你你你你你……她她她她她她……”,婁問夏眼睛瞪到核桃大,從托卡·木拉提腰裡拔出英吉沙短刀向著李意怒喊:“李意,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說個清楚,你跟那女人是什麽關系。”
木拉提大急:“婁大小姐,我們有事回家再說,你這刀不能動,刀是我的,出了事,我也要負責任的。”
“真是造孽啊!”王胖子對場上畫面不忍直視。
本次表哥物流派出的三支特遣隊,在南相國折損超半。
西北分公司,由托卡·木拉提領隊,出發時三十二人,六人回國。
琴東分公司,由陳仲山領隊,出發時三十八人,十二人回國,自鎖、包括後來被注射病毒劑的兩人均犧牲。
琴北分公司情況最好,由白家歌、白家賦領隊,出發時四十九人,三十一人回國。
整個表哥物流派出特遣隊總共一百一十九人,四十九人回國,損失巨大。
唯一的好消息,是終於趕走了詹天工,讓疫情慢慢變得可控。
所有回國的特遣隊員都拿到了高額獎金,並被告知,所有人放假到春節。
但是李意卻高興不起來,原本以為南相國之行,在那個夢境幫他解開一些沉在心底的謎團後,終於對這個世界有了點盡在把握的自信。
可是新的壓力以比之前更沉重的方式,重新壓了上來。
兜裡電話震動,有來電,李意掏出手機,是婁問夏。
李意本來是考慮半個月後等她消消氣再打電話過去解釋,沒想到才一周,電話就打過來了。
忐忑不安的接通了電話。
“夏夏嗎?呵呵。”
“哼,我不找你,你就老死也不找我了是吧?”
“不是,哪能呢,我正準備打你電話呢,拿起手機,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給你個道歉的機會,三天后的周六晚上有沒有空?”
“有有,就算別人沒有,夏夏你肯定有嘛。”李意訕笑著。
“我爸說讓你到我家去,親自跟他當面解釋解釋,在南相國,你是怎麽欺負他寶貝女兒的。”
“啊!”李意大吃一驚。
“啊什麽,你來不來?”
“來,叔叔叫我,我怎麽會不去呢。”
“地址我待會兒發給你,就這樣。”
電話被掛斷。
這通電話把李意急得團團轉,周末這頓飯可是真不好吃,傳說中的鴻門宴嗎!
李意找王胖子出主意。
王胖子跟他說的原話是:自作孽不可活,咱也沒這個經驗,你看著辦。
周六晚上五點剛過,李意雙手拎滿了各種禮盒,出現在雲江市建設區一個小區內。
給李意開門的是一位笑眯眯、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你肯定是小意吧?啊呀,來都來了,拿那麽多東西幹啥呢,真是的。”女人笑容可掬的接著禮盒,一個個放在門內側的地上。
“夏夏、晉哥,快點,小意來了。”
婁晉身上圍著圍裙,手上拿把鏟刀,笑著從廚房跑出來,對李意道:“這孩子,來就來了嘛,還買啥東西,夏夏,快點呀,給小意拿點水果,我馬上就好了。”
客廳方向傳來婁問夏的聲音:“我不拿,讓他自己進來拿。”
“叔叔阿姨,不用客氣的,我自己拿,呵呵,我自己拿。”
“哪個小意啊!夏夏談男朋友了嗎?”一個稍稍有點發福的中年女人從客廳探出頭來,看到進門的是李意,眼睛一瞪。
“我還以為小晉你幹嘛今天喊我娘倆來吃飯,敢情是向我宣示主權呢!我說巧曼,你也抓緊點啊,你看,好瓜,一個個都被別人摘走了。”客廳裡的中年女人自然是婁晉的親姐姐,婁安妮。
李意畏縮著進了客廳,跟婁安妮打著招呼:“阿姨好。”
“好,好,哎,我說你聽到沒有。”婁安妮拍了一下旁邊坐著的婁巧曼。
“媽,我還小呢!”婁巧曼低著頭。
“你還小,你看夏夏比你小都有男朋友了,還這麽帥,你能不能爭氣點?”
“夏夏也就比我小一個月。”
“小一個月也是小,哪怕小一天也是小。”
婁巧曼不說話了,自己剝了個橘子吃。
“過來。”婁問夏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李意趕緊在婁問夏旁邊坐下。
“看看。”婁安妮瞪一眼婁巧曼。
李意感覺右臂一緊,轉頭見婁問夏抱緊了他的胳膊,也正轉頭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了聲“呆子”,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安安靜靜閉上了眼睛。
李意呼出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婁晉的廚藝很不錯,六個人吃得賓主盡歡,完全不是李意想象中的鴻門宴。
吃過飯,婁安妮吵著要搓麻將,點來點去,婁晉夫婦倆,加個婁安妮,三缺一。
婁問夏婁巧曼兩姐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李意說不會,婁安妮笑著道:“學學就會了,年輕人就是要多學點東西,特別是男人,以後社交應酬,搓麻將鬥地主這些肯定都是要學的;而且啊,俗話說,新手摸好牌,阿姨叔叔知道你第一次搓,當然也會對你手下留情,就算你今天輸掉一點,就當交學費嘛。”
李意想想也對,就湊合著坐上了桌。
婁安妮和婁晉一邊搓麻將一邊聊天,兩人是姐弟也是同事,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工作。
“上次南相國的事情,周、耿兩個老總虧大咯。”婁安妮道。
“他們運氣確實不好,那詹天工就在下面,也不再往下挖一挖,結果被表哥物流那邊撿了便宜。”
“是啊,去了那麽多人,白跑一趟,明年你我的獎金可能都要受到影響。”
“哎……,現在公司缺人手,應該不會這樣乾吧,它要是這樣乾,我就跳槽。”
“經過上次的事情,周總的威信也是跌到地板了,說的話,大家越來越不愛聽。”婁安妮拿過一個橘子轉頭喊道:“你們兩個小丫頭,不要隻管自己玩手機呀,快給小意倒點水,曉得伐!”
“如果公司真扣我們錢,我就發函給南相國‘和食達’的社長,怎麽說,我們也幫他們解決了大麻煩,他們如果沒錢,讓他們跟南相國皇帝要去,對吧?我們花銷多大啊,扣我們錢是不對的,我們太無辜了。”婁晉恨鐵不成鋼地道。
“小晉你怎麽又急了,這不是還沒扣呢!”
“我就這麽說嘛。”
“那皇帝不知道有沒有變成那種爛皮巨狼啊!儂曉得伐?”
“沒有,皇帝嘛,自然被保護起來的,詹天工弄的那個病毒,後來傳播力就弱了,日本人體內慢慢就有了抗體,再加上總院加急研發的病毒抑製藥物被南相國特批投放,很多沒有完全變異的感染者已經在恢復了。”
“啊!我還以為這次要滅國呢!”
“哪有那麽容易滅國哦,我前兩天看到‘和食達’給研究院的一個報告了,說是按照目前的情況,這次僵屍腦病疫情預計死亡人數約在兩千萬到三千萬之間,還有不到一千萬感染者在恢復後會留下終身後遺症,反正是蠻慘的。”
李意正絞盡腦汁理解著手中和桌上這些小方塊的邏輯,實在沒余力去聽婁家姐弟聊的八卦。
“哎小李。”婁晉忽然把頭轉向李意。
“啊?”李意。
“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先聽聽啊!”
“叔叔你說,我聽著的。”
“我看你和夏夏感情也挺穩定的,但是兩個人總是分開兩地不是很好,你說呢?碰,姐你的一條快拿過來。”
婁晉這話說出來,李意就想終於要來了,來了來了,果然飯不是那麽好吃的,回道:“對,叔叔說得對。”
“我的意思啊,你考慮考慮,就只是讓你考慮考慮,要不你直接來鄰居科技得了;八筒。”
李意面前的牌“嘩啦啦”散了一台。
“小李你這是終於要糊了嗎?”婁安妮幫李意把牌一點點拾掇在一起。
“沒,阿姨我沒糊呢!”李意尷尬道。
“那你這屬於怎胡哦!”婁安妮笑道:“沒事的,怎胡嘛,這把坐牢,不許再糊牌而已。”
“叔叔,我考慮一下,我還得回去問問金哥的。”
“哦,好,你回去問問,我們公司呢,正好缺人;你過來了嘛,和夏夏能多相處相處,我也放心點,對吧?”
“是的叔叔,我回去一定問問,呵呵,我也想天天和夏夏待一起呢!”李意懷疑婁晉肯定知道點什麽,但這老狐狸也不明說,這樣想著,心底虛得厲害,半天都不敢再吭聲。
麻將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結束,整場麻將從頭到尾都戰局穩定,始終是李意一家輸,另外三家贏。
四人從麻將桌站起的時候,李意感覺身上輕松了很多,主要減輕的是手機錢包裡數字的重量。
的確,除了義務教育外,進入社會後的所有學費都不便宜。
李意在小區旁邊辦理好了入住的酒店,出門時最難分難舍的自然是那個進門時表現得最冷淡的人,婁問夏。
這個晚上,兩個年輕人躺在相距一百米的兩張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心中如有蟻爬,你一句我一句聊了整個通宵,聊的全是不能播的內容。
並在凌晨太陽快升起時約好,這個年,去李意家過,以後孩子生兩個,和兩人死後要埋在一個祖墳裡。
盛名市的早上,東四環北路旁的新湖公園內,總是熱鬧異常。
穿著深色呢大衣的中年男人推著一輛輪椅,正從中心島出來。
“老師,我已經打過招呼了,管理條例最多下下個月肯定會下來。”男人道。
“嗯,你辦事,一直都那麽穩當。”霍永昌笑道。
“在您面前,我再不穩當,那以後出去哪敢使喚人哦。”
“哈哈哈哈,你這溜須拍馬的功夫是不是平常用習慣了,都用到我身上來了。”
“那可不敢,我知道您的忌諱,哪敢捋您的虎須;再說了,我也不是以前的小楊了,您小瞧我,現在都是人家拍我馬屁,能讓我拍馬屁的不多啦!”男人笑著道。
“喲,敢情我對你得換個叫法了嘛。”霍永昌眼一瞪。
“我說錯話,我掌嘴,我也不是人家的小楊了,當然還是老師的小楊,呵呵。”
“哈哈哈哈,當年的幾個小夥子,就你的嘴最能說。”
“對了,我說句題外話您別生氣。”男人看了下霍永昌的臉色,又道:“我可說了啊,老師。”
“說吧說吧,我差不多知道你要說啥。”
“您如果知道,那我就不說了。”男人笑道。
“你還是說出來好,快點,婆婆媽媽的。”
“老師,您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這……,大師兄他……”
“你不就是想說我幫文柏這件事嗎!”
“對,對的,我還是一眼就被您看透,老師您真厲害。”男人向霍永昌豎起一根大拇指。
“文柏當年確實犯過一些小錯誤,又陰差陽錯的,把小錯釀成了大錯;但是他這幾十年的事業,終究還是向善的,我和你,幫的其實也不止是他,更多的,是千千萬萬的普通老百姓。”
“您說的,我都理解,我只是為您不平,唉……,不說了。”
“人生短短數十年,活好當下,一定要拿走昨天的氣,才能有明天的運;你的路還有很長,好好把握。”
“是,老師,我謹記教誨。”
“對了,我找你的這個事情,你不用跟文柏說起。”
“是。”男人點著頭,停下輪椅,幫霍永昌脖子處的圍巾拉攏了一下,盛名市冬日清晨的風,還是有些寒意。
每年經由太平洋航道往返各國港口的船隻數不勝數,寬廣的太平洋,給了人類可以作為食物的豐富魚類,還給了人類便利的交通。
在中途島往北兩百海裡,一艘巨大郵輪浮在水面上。
船首用南相文和英文分別寫著:飛魚Ⅱ、美貝。
代表了這艘郵輪名叫飛魚2,來自南相國美貝港。
這是一艘5.1萬噸的豪華郵輪,本次航程,船上的船員加上遊客一共七百六十三人。
不知道為什麽,七個月前從美貝港出發,原本是要前往南相國南部城市川本根的飛魚2號郵輪;此時出現在了遠離川本根港,往東兩千兩百海裡的太平洋洋面上。
理應熱鬧喧囂的郵輪,此時肅靜無聲。
船上的各處遊戲室、舞廳、博彩廳,甚至船長室,均無一人。
黑壓壓的天空,預示著即將有一場大風暴來襲。
太陽快要完全躲進雲層中。
飛魚2號上,站滿十二層甲板的人群安靜蠕動著,貪婪的吸收著今日最後一抹陽光。
郵輪的動力早就停止,任憑北太平洋暖流推動著它的龐大身軀往東漂去,那個方向,是世界第一大國,萊國西海岸的各大沿海城市。
太陽終於完全躲藏起來,一股強勁的狂風貼著洋面刮過飛魚2號的船體,郵輪往東漂動的速度稍稍快了一點。
半個小時後,附近洋面一片漆黑,一股直徑一千七百公裡的颶風正在形成,它將摧毀所有敢於輕視它的生靈,帶著毀滅的力量,沿著太平洋暖流走過的路徑,一直往東……